喇叭花
哦,天哪!
连续几天秋雨绵绵,整个人从外到内都潮乎乎皱巴巴的。今天早晨天上的云终于有了裂缝,从云缝里漏下几缕晕黄的阳光,看上去虚弱不堪。不过就是这虚弱的阳光,也让人感到一阵喜悦,毕竟有阳光了。一根从远处通过来的网线上整整齐齐地落了一串小燕子,像一排规整的五线谱上的蝌蚪,不知它们叽叽喳喳地在弹奏哪一支乐曲。“八月初一燕门开”,中秋已经来到眼前了,小燕子该回到南方去了。小儿子问:它们要飞到南方什么地方呢?我说:大雁迁徙的最南端是湖南的衡阳,小燕子飞到哪儿我还真不知道呢。他就望着有些昏暗的阳光问:到扬州可以了吗?我说不行,扬州冬天和我们这里差不多冷。他又问:那到厦门总该可以了吧?这两个地方我都带他去过,在他心里大概就是很远很远的地方了吧。或许这个常识对他的生活并不重要,但是他流露出来的不舍,让我分明地看到当年我要远行时他的心情。
牵着他的小手到路边等车,马路对面的花园里小菊花已经开得很像样了,可惜没有人管理,花朵小小的,像孩子笔下稚拙的太阳。一道废弃的篱笆上的喇叭花却开得有模有样,粉蓝的、粉红的、白色的,我知道还有一种紫色的,这里没有。记得郁达夫先生是喜欢蓝色的,他在《故都的秋》里描写过,说秋是寂静的,写了枣花和喇叭花,写了院子里新扫过的帚痕,“一层秋雨一层凉啦”的京韵至今如在耳畔。我也是,我也喜欢蓝色的,不过其它颜色的也很好,毕竟后面的花事已经不多了。
没敢把喇叭花指给孩子看,怕他又有许多奇怪的问题让我无法回答。不过他上车走了以后,我却忍不住向那些仰起脸迎接阳光的喇叭花走去。看上去挺坚强的喇叭花其实是很脆弱的,那粉嫩的质地似乎来一阵风就能吹破。夜间的雨滴还没有干,在微风里一闪一闪的,好像受了委屈的孩子腮边的泪。纤细的藤蔓无助地缠绕在枯枝上,开出的花相比之下大得有些不相衬,然而纤细的藤蔓却坚定地深入泥土,倔强地把花朵举起来,朝向太阳。我想如果我能听见,那一支支小喇叭里一定在吹奏着来自季节的曲子吧——那该是什么样的曲子呢?来自天上的风声雨声虽然高远,却能够听得见,而来自大地深处的声音真的无法捉摸呢,谁能知道那根细细的导线通向大地的什么地方?那看不见的地下掩藏着一个个什么样的故事?不要说大地了,就是郁达夫先生说他喜欢蓝色的喇叭花,谁又能由此捕捉到他什么样的心绪?
初秋的天 冰冷的夜
回忆慢慢袭来
真心的爱 就像落叶
为何却要分开
灰色的天 独自彷徨
城市的老地方……
这是几年前一位朋友介绍给我的歌儿,一个男人唱的,却太过伤感。当年我就是听着它在异乡走过路灯迷蒙的街头走过秋的。不过那里的秋不凄凉,到处是美丽的凤尾竹和各种鲜花,所以没有在意那里是不是也有喇叭花。小燕子是有的,像在这里春夏季节里一样翩翩地飞,傍晚霞光淡抹的天空下,把人的思绪带到很远的地方。
2011.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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