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剑之心
哦,天哪!
剑,在未铸之前就已带了杀心,杀心就是铸剑之心。剑是有形的,而心是无形的,英雄赞叹一柄好剑,实际是在赞扬铸剑人用心之狠毒。孔子说:“始作俑者,其无后乎!”圣人如此愤怒,是因为虽然以俑陪葬比用人陪葬有所改变,但用人陪葬的心没变。孟子也说:“矢人岂不仁于函人哉?矢人恐不伤人,函人唯恐伤人,巫匠亦然,故术不可不慎也。”箭和铠甲虽然都是战争武器,但造箭的人和造铠甲的人用心是不同的,孟子认为做什么事是要谨慎考虑的,因为你做什么就会怀有什么心理。——铸剑之人必定有敌人在心,这个敌人或许未必是某个具体的人,可能泛化为天下一切可杀之人,或许就是名与利。剑铸得越是锋利,铸剑时的杀心就越重。
人的行为是可以评价的,但是人的心却很难考量,因为心是隐形的,经常被一些合理的借口所遮掩。谁会去指责一名高明的铸剑师呢?人们认为剑是没有思想的,可以用来杀人,也可以用来防身,剑的作用完全在于剑客,不能因为剑杀了人而指责铸剑师。况且铸剑师以铸剑为生,以铸剑为业,似乎和杀人毫无关系,但是铸剑师在铸剑时心里想的是什么,难道不值得我们去追问吗?孟子与梁惠王有过这样一段对话,孟子问:“杀人以梃与刃,有以异乎?”梁惠王答:“无以异也。”孟子又问:“以刃与政,有以异乎?”梁惠王答:“无以异也。”在杀人这件事上,用棍棒、刀剑还是政令,手段看似不同,而用心却是相同的。但用心残忍的程度却有差异——生产棍棒未必用心于杀人,生产刀剑必定用心于杀人,而制造出残酷的政令则用心于杀天下之人。
生活中铸剑已成往事,但是铸剑之心并未消除。制造农药是为了杀死虫子,制造刀斧是为了杀死草木……制造有毒食品和不公正的制度用心何在?剑已入鞘,铸剑之心仍环伺于世界的每一个角落。诚然,铸剑之心应该有正义和非正义之分,然而铸成的剑都是双刃的,当一面对着敌人的时候,另一面总是对着自己。如果大家都消除铸剑之心,天下谁又是该杀之人呢?“一人之心,千万人之心”,一切杀心都来自一己私心。唐代刘叉有一首小诗《赠姚秀才小剑》写得很有意思:
一条万古水,向我手心流。临行泻赠君,勿荡细碎仇。
2011.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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