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花开
哦，天哪！

    天气突然热起来，让人有些不知所措。傍晚时分下了几滴很大的雨滴，却没有减轻灰云浓重的天空的重量。好久不下雨了，在燠热的空气里，所有的花草都无精打采的。提着包匆匆往家走，经过那条小街，发现合欢花正在开放，心头为之一震，仿佛落下的雨滴带来的一丝丝清凉。
    远远望去，两排合欢树像一把把巨大的伞盖，深绿色的底子，洒满粉红的花。走近细看，一朵朵合欢花像一小团一小团粉色的小雾飘浮在有些滞重的空气里，显得有几分飘逸，还有几分神秘。浓密的羽叶也有些缺水，或者是到了傍晚有些困倦，不那么舒展。为什么这种树要叫合欢呢？我不知道，它没有黄山连理松那种两两对生的树形，也没有月宫中桂花树神奇的传说——从它的身上我找不到足够的证据。如果一定说有，那就是它的花，朦胧而柔美的绒花，这就是它得名的原因？且不管它，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如果它不叫合欢树，人们很可能不会如此在意它，如此充分地感受到它的美——人会经常受语言的暗示的，不论是好的感觉，还是不好的。
    不过我是例外的，我喜欢它主要是因为它的叶子，那片片对生的羽叶酷似南方的凤凰花，只是少了点舒展和飘逸。前年夏天去北京，在北海公园听到一对父子的对话，孩子问父亲那是什么树，父亲很认真地看了看树叶，说应该就是凤凰花吧，孩子信了，说这种树真漂亮。我想告诉他们那不是凤凰花，是合欢树，想想又没说话，就让孩子把它当作凤凰花种在心里吧，因为孩子说它很美。二年级的语文书里有一篇讲述云南泼水节的课文，开头提到泼水节是在凤凰花开的时候到来，老师上课时用投影展示了许多凤凰花的图片，引得孩子们不停地“哇哇”赞叹。回来我问小儿子，你们老师给你们看凤凰花了吗？他说看了，火红火红的。我告诉他，每年和他一起种却一直没能过冬的就是凤凰花，儿子很失落地说：它不愿意在我们这里开花……可能是我在别人面前说得太多了，前几天一个以前教过的学生跑来找我，说要和几个同学去登山，希望我能给他一粒凤凰花的种子，他们要把它种在山顶上，让这里的人在春天里都能看到凤凰花。可惜种子早已被人家要光了。学生很惋惜，我说也没什么，它不愿意在这里生长，受不了这里的寒冷，种不成的。学生怏怏地走了，我也很无奈。
    好在街头有很多合欢树，如果不介意，也可以把它们当作凤凰花。然而，如果看过真正的凤凰花，是很难用合欢来替代的——凤凰花红得热烈而洒脱，落得斩截而悲壮；而合欢花却是如此纤柔清淡，花期一直延续到初秋，给人一种拖沓将就的印象。合欢花终究不是凤凰花。
    又是一年学子们走进高考考场的日子，南方的凤凰花开得正红，再过一两天就要在绵绵细雨中落满碧绿的草坪了，学生和老师每年都要踏着凤凰花瓣告别。好在这里没有凤凰花，我也不再有学生参加高考，倒是少了许多伤感。记得那年在南方送学生进考场，不知谁想起来，要来摸一摸我的手，说是沾一点灵气，第一场语文可以考得好一些。于是我站在飘忽着细雨的凤凰树下，让几百个学生来摸我的手，直到双手和心里都是一片潮湿……
    前些日子给南方的朋友打电话，让他帮我再捡一些凤凰花的种子，不知他捡了没有。即便是捡了，我想我也不会再去种它，我只想把坚硬而好看的种子送给那些喜欢凤凰花的人，在他们心里也种上一个美丽的梦，一个人与人之间彼此珍惜的梦。——如果想看凤凰花，就把合欢树当作凤凰花吧。毕竟这里不是凤凰花的家乡，只能开满朦胧的合欢花。

                                                              2011.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