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一个巢等你
哦,天哪!
那天我听到一首歌,就是小时候常听的《映山红》:
夜半三更哟 盼天明,
寒冬腊月哟 盼春风……
声音是那么柔婉,深情。缓缓地,眼前浮现出曾经在桌角上放过的一盆映山红。那不是什么名花,只因为我曾用竹箫吹过这支曲子,所以就喜欢了这种花,把它放在了桌角。吹这支曲子的时候正是冬天,单身宿舍里很冷,窗外的杨树上有一个喜鹊窝,空空地在寒风里摇晃。可是每当曲子流淌到“岭上开遍哟
映山红”的时候,我的眼前就出现了一片开满映山红的山坡。山坡上不常有人来,各种野草长得很率性,几棵柳树冒出了嫩黄的新芽。柔和的春风吹拂着,你就在微风中带着淡淡的花香飘然而过……这支曲子温暖了我很久,让我在那间小屋里过了一个冬天又一个冬天。
我曾想,如果你真的来了,我请你坐哪儿呢?于是在一个冷得窗外树枝发出吱嘎吱嘎响的晚上,我决定筑一个巢等你,不用橄榄枝,也不用牡丹花瓣,我想用春柳的柔条和松树枯黄的针叶,筑一个像窗外喜鹊窝一样的巢,让你在里面闻着柳的苦涩和松的芬芳,和我一起唱那首柔婉的歌儿。如果你不嫌简陋,你会来的,我想。于是我很用心地吹响竹箫,让我的眼前开满了红艳艳的映山红。那个冬天,我就是靠这支曲子熬过来的。
推开封闭了一个冬天的窗子,窗台上的残雪还没有完全融化,可是已经有一对喜鹊在那个巢里喳喳喳地叫了。它们一会儿飞出去衔一根树枝,一会儿呆在巢里交谈,一个温暖的家就这样筑成了。抬头看看不远处的山坡,依然一片灰黄,映山红还没有开,也没有你的影子。
没有你的影子,不论什么季节,都是冬季。于是我又守着那只喜鹊窝度过了一年。“夜半三更哟
盼天明,寒冬腊月哟
盼春风……”我没有让歌声停下来,我希望你在一个不可知的地方一定能够听到这支曲子——这曲子多美呀,且不说电影里穷人们对红色五角星的期盼吧,单是一位母亲临终时对儿子柔声的叮嘱,就已经让人怀念不尽了。你不可能听不到这样柔婉而有些凄凉的歌声,不可能不循着歌声走到我的窗外,不可能看不到窗外那棵杨树上落满了雪的鸟窝,不可能让一个期待安宁的人失去筑一个巢的信心。
窗外的鞭炮炸得满地红纸屑,家家都在忙着过年了。我不知道那对喜鹊去了哪里——一到冬天它们就不在这里住了,想是找到了更加温暖的地方。我的冰箱里冰冻着水饺和汤圆,可是怎么煮呢,一个人?怎么吃呢,一个人?我想你一定走遍了千家万户,给所有的人送去满满当当的祝福,可是你却遗漏了我,一个住在空鸟窝边上的人,一个不知应该去海边还是去山坡的人。
然而,你没来。春天我来到那片开满映山红的山坡上,也没找到你的影子,连梦里闻到的芳香也被野花的芳香冲散了。可能就是在那块望海猴儿一样的石头边吧,我下定了一个决心:不再等你,我要出走!离开那个空了一冬、马上就要有小喜鹊叫声的鸟窝。就在那一刻,我朦朦胧胧地望到了你的背影,瘦瘦的,穿一件白色风衣,向大海方向飘去。
我要筑一个巢等你,把巢筑在山顶最高的一棵树梢上,把你的名字安放在巢里,留下一个待孵的希望。于是我带上长箫远行,一路吹着那首老歌:
夜半三更哟 盼天明,
寒冬腊月哟 盼春风……
201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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