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醉为谁
哦，天哪！

    那是一次别人预设的酒会吧，但对于大多数参加酒会的人来说，都是偶然的，因为大家不知道主人是谁，也不知道地点在哪儿，至于酒会的意图和过程更是无从知晓。然而，在这次酒会上，一位老哥却喝多了，而且喝多似乎是必然的，因为请客的主人偏偏是他儿媳妇的上司。
    且不讨论在这种情况下喝多是必然还是偶然的吧。在我参加过的并不算多的酒会上，见到不是为自己而喝多的绝不止一次两次，有的是为侄儿侄女喝的，是的是为小姨子小舅子喝的，有的是为同学朋友喝的……那么，为子女而喝多就再正常不过了。看着一个个在酒精中挣扎的身影，我时常有一种悲壮的感觉：为了亲情、爱情、友情而甘受痛苦，那种慨然赴难的情怀，让人不由得肃然起敬。不过，用酒精来制造类似于“苦肉计”般的效果，又让人不能不产生一种“又来这一套”的幽默感。
    看到老哥一杯又一杯向孩子的上司敬酒，有人开始拿他开玩笑：呵呵，为了儿媳妇，连老命都不要了？老哥忘了应该使用“为了友谊”之类的外交辞令，也忘了应该找一些“初次见面”或者“第一次在南京见面”之类的借口掩饰一下自己真实的目的，却说了一句颇有哲理的话：你理解不了这种感情？那说明你还太年轻。于是大家不好再阻拦，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脸色一点点变红，变白，最后变得一片灰黄；光顺的头发也不知怎么一点点凌乱、枯萎起来，露出掩藏在黑色发稍下的白色发根。
    我不知道这种酒精“自残”最终能取得什么样的交流效果，也许这位老哥和众多这样做的人一样，并不追求什么实际的结果，只是为了获得某种心理上的平衡：我又为孩子做了一件事。至于这是一件什么事、有没有必要这样做，已经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了。也许这就是身为父亲的心态或者叫天性吧，总是习惯性地想帮孩子做点什么，不求结果，更不求孩子的回报。
    这一切，都不需要孩子知道。如果孩子知道父亲为了他们而喝到语无伦次，他们的心情又将如何呢？毕竟孩子已经长大，已经参加工作，已经坚强到足以凭自己的本事支撑起自己的天空，甚至开始牵挂不算太老的父母的健康，而我们还在拿自己的健康试图为他们铺平前路上的坑坑洼洼，这种心态和孩子的意愿形成的反差，最终留给我们和孩子的究竟是什么呢？只希望孩子们不要误以为父母的努力是小视了他们的能力，只希望他们也能从感情的角度来理解父母的行为，而不是什么官场规则、社会风气。我相信，父母爱着的子女也同样爱着他们的父母，特别是为他们而喝醉的父亲。
    看着一向不太爱喝酒的老哥心甘情愿地一步步走向醉乡，心里为他这份无言的父爱感到由衷的敬佩，尽管孩子未必能从他舍弃的健康里得到什么实惠，但拥有这份情感就足够了。当然，我作为局外人看得清楚、想得明白，可是有一天我的孩子也有了上司，而我恰好在酒桌上与他们相遇，难道我能不进行这样的“自残”吗？我想我肯定做不到，因为我是父亲。年纪大到孩子以为落伍的我，除了健康和一腔热情，还有什么可以奉献给孩子呢？
    醉酒的父亲可能最不像父亲，然而作为父亲，这种为人父亲的感受却在酒精的燃烧中感受最为真切。
                                                                2011.1.12于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