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的种子
哦，天哪！

    天气已经很冷了，前几天还下了一点小雪，可是每天晨曦淡扫在碧蓝的天空时，还是诱惑得人忍不住要推开窗子，仿佛隔着一层玻璃那美丽的早晨就和我有很远很远的距离，而打开窗子就可以伸手抚摸那纯净的颜色，这一天的心里就特别干净。
    纱窗上不知什么时候落了一粒种子，带着毛绒绒的翅膀——还不到蒲公英飞花的季节，绿色正在灰黄的泥土下酝酿着，那一定是干枯的芦苇花了。看着它轻柔的毛羽在寒风中微微地抖动，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没有这毛绒绒的小翅膀，芦苇的种子只能寂寞地落在脚下的淤泥里，不会知道除了淤泥还有天空，更不会知道和它们一样生长在这个世上的许多生命是个什么样子，毛绒绒的小翅膀托起了它们飞向远方的梦想。可是，有了这毛绒绒的小翅膀，它们却从此无法把握自己的方向——不知有多少芦苇的种子飘落在僵硬的马路上，悬挂在枯瘦的树梢上，粘连在某个人家的纱窗上……这些地方都不是它们可以生存的环境，或许从此它们的生命就僵在那里，成为一粒无人知晓的尘埃。
    轻轻地摘下这粒迷途的种子，我不知道是该把它放回寒冷的北风，还是送回结冰的泥滩——我不想让它再次陷入无法把握的飘荡，又不知它究竟从什么地方飞来。想是它在飘飞的途中感到了无法忍受的寒冷，这才想钻进人家暖和一下离开母亲后的小小身躯？或许它在窗外听到了屋子里幽幽的音乐，想看一看究竟有什么让人如此感伤？这小小的生命不说话，谁又能知道它的心事呢？
    它是那样干净，每一丝绒毛都在晨曦里闪着晶亮的光；它是那样柔弱，似乎放到哪里都会受到伤害。我对芦苇有些淡淡的不满——放飞的时候，怎么可以不叮嘱它们哪里才是它们生命的驿站呢？然而，这样的责怪是毫无道理的，别说一粒绒绒的草种，就是自以为无所不能的人类，又能让自己的后代找到适合生存的土壤吗？世间的定数太少，而变数太多，也只能让造化来安置每个生命的结局。
    犹豫不决的时候，那粒迷途的种子已经粘贴在我的手心里了，怎么甩手都不肯离去，想是它感受到手掌的温度了。可是它哪里知道，这双看上去宽大厚实的手掌，哪里能容得下一粒生命的驻扎！只有随它粘连着，只是小心翼翼地不把它碰下来，希望它在温暖过来以后能够振翅高飞，去寻找真正属于它的泥土，或者继续它的未完的漂泊。
    一粒生命的存活，如此不易。

                                                         2010.12.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