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月亮的夜晚
哦，天哪！

    不是说月亮是属于女性的吗？但是在有月亮的晚上，我却分明地感觉与平时不同，说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仿佛有一种东西在心底窸窸窣窣窸窸窣窣，想要看清它又看不清，更不要说捉住它了。感觉是一种缥缈的东西，但并非虚无——你能说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便不存在吗？
    或许，我的错误不在于有了这种微妙的感觉，而在于我不能证明它的存在。就像空气吧，我们也看不见摸不着，但我们能够证明它的存在，只要捂住鼻子，不要一分钟你就不能不承认它实实在在地存在着了。我该如何证明这种感觉的存在呢？
    我知道，把燃烧着的物体隔绝空气，火焰就会熄灭。于是我在朦胧的月色里点燃一支香烟，然后坐到月光照不到的地方慢慢地吸，香烟不灭——月色与空气终究是不一样的，然而感觉是在的，因为思绪会随着缭绕的烟雾飘向月光，再跟随月光飘到更远更远的地方，有时是月色笼罩下长满翠竹的山坡，有时是雾汽浓重的溪流，有时是细雨如烟的车站，有时是霓虹明灭的街头……曾经在这里不期而遇地抬头见月了吗？应该是吧，却没有明朗的人物和情节，倒有一种流浪的情绪伴着幽幽的音乐东游西荡，不是找不到落脚的地方，而是不肯停下脚步。曾经被曹文轩说中过心事，他在《前方》里说“人有克制不住的离家的欲望”，他还说“人的悲剧性实质，还不完全在于总想到达目的地却总不能到达，而在于走向前方、到处流浪时，又时时刻刻地惦念着正在远去和久已不见的家、家园和家乡”。读到他的这些哲思，心笑得颤颤的，说这人怎么这样，把别人心里的事全部曝光了。喜欢读点书，或许正是因为书里的那些话能够证明感觉的存在吧。在书里，走得再远都不觉得恐慌。
    月色不空。有月亮的夜晚，天地之间才更充实，曾经被黑暗隐匿的一切随着月亮一点一点上升而渐渐浮现出来。市声渐歇，万籁俱寂，悄悄地站在窗口，把心绪随意地向熟悉的山、熟悉的树泼洒，于是眼前的一切便素淡而朦胧了，过去和现实、远方和眼前、真实和幻像融合成一个真假难辨的世界，我的目光就在这样的世界里行走，去寻找一个可以歇脚的地方——一直走啊走的，感觉就会走失了。所以，人必须在某个地方停下来，抬头看看月亮，看看那个给人们带来光线却又不刺眼睛的星球，感受缕缕回忆带来的温馨。月色不空，多少美丽的传说都悬挂在淡雅的光里，让人们自由地观赏。这淡雅的光就像美丽的种子，在人们的心田里播种出更多更美的期待和想象。最爱看的一幅卡通画，就是两个黑色的剪影依偎着坐在那里，身边是几片黑色的竹叶，他们的前方是一轮大得充满天地的月亮，乳白淡黄的颜色，浮在深蓝的夜空。看不到他们的目光，但他们一定在凝望，凝望的目光一定和思绪一样悠长。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
    我却用它寻找光明
    诗人顾城写出了这样好的《一代人》，却没能在生活中找到他想要的光明，最终被黑暗吞噬了。但是这不应该成为理解生命的证据，而应该成为继续寻找的理由，比如，确信在无边的黑夜里还会有月亮，在变幻莫测的世事中还会有坚持，至少在某个遥远的地方还会有一个窗口为你亮着灯，在没有灯光也没有月色的夜晚还会有一种思绪在向你飘荡……

    正如0也是一个数字，无法证实的感觉也是一种存在。我在这个有月亮的夜晚，闻到了晒在衣服上的阳光的清香，听到了和我有着一样节律的心跳，看到了黑色眼睛里柔和而纯净的月光……
                                                            2010.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