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橄榄树
哦，天哪！

    还记得三毛作词的那首《橄榄树》吗？“……为了天空飞翔的小鸟，为了山间轻流的小溪，为了宽阔的草原，流浪远方流浪……”当时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喜欢这首歌，大概是那种流浪的情绪和自己的心境暗合了吧，即使嘴巴里没有声音，脑子里也一直回荡着那颇有些凄楚的旋律——“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三毛的故乡究竟在哪个远方呢？我不知道，当时不知道，现在虽然已经读过她的《撒哈拉的故事》、她的《稻草人手记》、她的《哭泣的骆驼》，也依然不知道，因为三毛早已追随她的荷西去了，她的故乡便成了一个缥缈的谜，再也解不开了。
    三毛是孤独的，她的孤独没有人可以慰藉，所以她选择了放弃所有人，包括我们这些天天唱着她“为了梦中的橄榄树橄榄树”的人，只留下一个大大的问号挂在人们的心头：她的橄榄树是什么？不知道，她活着的时候不知道，她走了这么多年我仍然不知道，就算我把她所有的文章都读完，也依然未必知道——我们可以知道她是台湾作家，可以知道她曾有过刻骨铭心的爱情，可以知道她是那样地牵挂自己的母亲……可是我们却不知道这个传奇女子、这个行吟诗人在追寻什么。
    然而，她却把一棵橄榄树植在了人们的心中。
    曾经，我走到离她生活过的小岛很近很近的地方，只隔着一道并不很宽的海峡，那里盛产橄榄，朋友请我吃橄榄、喝橄榄饮料，甚至还送给我一些橄榄油。我说：带我去看橄榄树吧。朋友笑笑说：是想寻找和平，还是想起了三毛？我自己也不知道，只好说：我觉得橄榄树很神秘，所以想看看。朋友说：那就不要看吧——看了，它就只是一棵树，不看还可以有无数思绪萦绕着它。我想也是，连长城、故宫看过以后都不再牵挂，何况一棵树。三年里，我起过很多次念头：去看看橄榄树吧，去看看橄榄树吧！可是最终还是压制住了强烈的愿望，所以在我心里橄榄树至今还笼着神秘的面纱。
    我很庆幸有朋友的阻拦，所以橄榄树活着，三毛也活着，还有那首永远也唱不够的歌儿。这一切都在告诉我一个道理：不要把所有的东西都弄得明明白白，一旦你和某人某物走得太近了，你所寻找的东西就不存在了。
    生活中，我们总希望自己能够达到或者无限接近自己的目标，以为这才是人生价值的体现。或许是吧。但我总以为只有在某个距离上看人生才有意思。就像太阳离我们很远时我们总是讴歌温暖，而当阳光晒得人汗流满面，对太阳的热爱也就随之消失，甚至还会产生怨恨；月亮之所以比太阳获得更多的赞美，并不是因为它比太阳更明亮，而是因为它更朦胧，它不像太阳那样带给人温度、光照和一切用以维持生命的物质，它只是人们心灵的一个寄托。正因为它是这样的寄托，所以它可以操纵潮汐，可以影响人的生理节律，甚至可以左右人的情绪。
    不要总是期盼一棵树为你结出什么果实，这棵树便有了观赏的价值；不要对一个人寄予过多的物质希求，他的衣食住行都会在你的印象里充满神秘色彩；不要把生活理解为可以得到什么，生活中的每一件事便有了儿童般烂漫的情趣……我想三毛心里的那棵橄榄树一定不是用来结果子的，所以她把它放在很远很远的地方，远到可以感受而不可以把握的梦里，让自己历尽千山万水去寻找，在这个跋山涉水的过程中，她看到了天空飞翔的小鸟，聆听了山间轻流的小溪，拥抱了美丽的草原，而这一切就是她生命的组成元素。——我在想，或许正是因为某一个契机，她看清了梦中的橄榄树，所以才对生活失去了情趣吧？
    腾格尔唱道：
    风悠悠的吹耶浪轻轻的拍
    她说家里太寂寞
    独自走出来
    那个叫三毛的女孩她从远方来
    留下天真的稻草人祝福世界早棠开
    三毛告诉每个人雨季不再来
    三毛告别去远方……
也许这首歌的词作者真的理解了三毛吧，所以才能如此真切地说出她的忧伤和失落。我不要去考查这些，我依然希望自己能像三毛早年那样，把一棵橄榄树种得远远的，种在沙漠，种在海岛，种在天真的幻想中——种在梦里。
                                                                  2010.1.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