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今世
哦，天哪！
三

    林丹和朱新华第一次见面是在一家咖啡厅。那天下着小雨，林丹打着小伞沿着花丛慢慢地走，这条小街没有人行道，也没有多少车。早落的梧桐叶子在空中打个旋，很优雅地划着弧线，然后轻轻落到水泥路上。林丹边走边看，简直被这些秋天的精灵给迷住了。她记得书上写秋天、写落叶都充满凄迷的色彩，可是生活中的秋天真的很恬静，比如这落叶，比如叶间偶尔飘出的一声蝉鸣，都让人联想到休闲、安适。林丹没太把见面的事放在心上，她在一本书上看过这样一个观点：恋爱，一生只有一次，即使还有第二次、第三次感情涌动，也只是人生的波纹，绝不可能成为第一次那样的波澜。也许这是对的吧，经过一次生死相恋，怎么可能还有勇气去面对第二次呢？那么，这第一次恋爱还是慢慢享受吧，一旦开始就没有下次了。林丹这样想着，心里像平静的湖面落进了一个雨滴，小小的涟漪一圈一圈地放大，直到心的边缘。她很想写几句小诗，却只有一个雏形，成不了篇幅：
    路边的月季
    像玫瑰一样羞涩
      为我即将到来的约会吗
    然而  我的眼前飘落着桐叶
              心里落进一滴秋雨
    她的诗还没有组织成形，身后却传来一阵强烈的打击乐声，嘭嘭嘭，震得人心都颤动，一辆巨型摩托发出牛一样的吼声从她身边风驰而过，溅起的泥水在她的白风衣上绘了几个很抽象的图案，刚刚落下的桐叶被吓得从地上一跃而起，慌里慌张地向路边的水坑里躲闪。林丹望着那远去的背影，心里微微一笑，现在的男人真是够张扬，干嘛总是要显示自己的剽悍呢？很多人把粗野误作洒脱，这是一个多么可笑的事……没等她想好，那辆摩托又猛虎一般从小街的另一头冲回来，吓得一个顶着破雨布的老乞丐差一点摔倒在雨水里。林丹觉得自己的血液都着了火，很想冲上去骂那辆摩托一顿，可是还没等她的情绪酝酿齐整，那辆摩托早已绝尘而去。她把高跟鞋恨恨地在地上跺了几下，心里说：这种男人，活该找不着老婆，就让你一辈子在大街上窜来窜去！
    走进咖啡厅，林丹找了一个空位坐下来。亲戚告诉她，会有一个穿牛仔服的小伙子在8号位上等他，可是现在8号位空着。她想这也是个爱迟到的人？不禁想起上次陈年非“二度”的故事，心里一阵窃笑。她要了一杯苏打水慢慢地喝，心想这是个什么人物，连第一次见面都迟到，是不是也在给人家写对联？八成也是个慢性子。正在她看着窗外的细雨推测朱新华是个什么人的时候，刚才那个骑摩托的小伙子冲了进来，进门就大着嗓门儿喊：林丹，林丹，哪位是林丹？咖啡厅里的人都扭头向他看，只有林丹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她知道来的就是朱新华，心里十分不满而且尴尬。这朱新华倒也聪明，一看只有她一个人坐着不动，径直向她走过来，站在她的侧面说：你——您就是林丹吧？我没迟到，我接你去了，可是来回两趟都没碰上你……林丹站起来想走，这个人和她的想象相差太大了，她几乎无法相信这就是亲戚所说的那个大学毕业生。
    朱新华一把将林丹拉到8号位，摁着她肩膀坐下来，满脸通红地说：太好了，我终于找到你了！可把我急坏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林丹也不好过分折他的面子，又听他说风风火火地是为了接自己，就把刚才的不满暂时丢开了。仔细打量一下眼前这个人，发现看上去还不错，白皙，精干，充满活力。她笑笑说：说好的，哪能不来？
    她这一笑不要紧，朱新华的笑却一下僵住了，喃喃地说：太像了，太像了，简直就是孪生的……林丹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问：你说什么太像了？朱新华缓过神来，笑笑说：没什么，像我的一个熟人，以后跟你说。你看咱们喝点什么？茶？咖啡？饮料？朱新华语速特别快，等不得林丹说话，把手一招叫来服务生：来一壶大麦茶，加姜片的，外加四个小点心，两盘热带水果。又回过头来对林丹说：女孩子怕凉，又喜欢清淡，就不喝咖啡吧。他这一通安排，好像和林丹已经认识很久了，让林丹不由放松下来，微笑着问他：你怎么知道我爱喝大麦茶？朱新华有点得意地说：女孩子嘛，都一样！呵呵。
    对他麻利的安排，林丹真的很喜欢，她在家就是个不太爱拿主意的人；可是对他最后这句话，林丹有点不高兴，她不喜欢什么都和别人一样，尤其是个性。她觉得眼前这个家伙有点自以为是。大麦茶淳朴的香味飘过来了，林丹好像回到了另一个世界里，她贪婪地吸着那淡淡的苦香，神情幽远地说：真像烧麦子的味道啊！
                                                       2009.11.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