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到的冬天
哦,天哪!
今年的冬天来得和往年完全不同。
虽然说这个地方春秋天短得像胖娃娃的脖子,只有一条深陷的肉沟,可是毕竟还有一点长度。可是今年连这条可爱的肉沟沟似乎也没有了,夏天和冬天像困极了的孩子的上下眼皮,一不小心就碰到一起了。路边的梧桐树叶子几乎还没有飘落,就这么硬生生被冻僵在枝头,一树树金黄色的枯叶中间还有许多没有完全失去生命的绿叶。几乎没有人愿意接受这样的冬天,缩着肩恨恨地说:这叫什么鬼天啊,连个招呼都不打就冷成这样!
抱怨归抱怨,天冷归天冷,老天爷强硬得像刽子手举起的屠刀,决不会因为你的喊叫、抱怨、咒骂而缩回手去,寒冷像闪闪的刀光唰唰唰地在大地的每个角落挥舞,专门收拾那些抗旨不遵之人。只有半大的孩子们不谙世事地硬挺着,不肯将刚刚换上的秋装换下来;稍有生活阅历的人早已顾不得什么过渡不过渡了,立即套上了臃肿的棉衣,踌躇满志地在大街上走来走去,似乎自己不是屈服于寒冷,而是轻易地战胜了早产的冬季,顺便还不忘嘲笑一下那些倔强的半大孩子:嘁,愣头青,你以为太阳是你家的吗!
我虽然已经很有生活经验了,绝不会再和老天爷作对。但对这样的季节转换也还是将信将疑——难道天气的变化也不按照规律办事了吗?很不情愿地把深秋的衣服换成初冬的,心想总要把一年的衣服依次穿过才能算真正的冬天吧?然而不行,天气预报不停地通知降温,而且直逼严冬的气温;听说还在南方一些的南京已经正而八经地下起雪来了,知道再疑惑下去只能吃亏,于是不再试探,立即换了冬装,笑吟吟地迎着寒风走出去,肚子里还给自己准备了充分的理由:冬天已经到了,春天还会远吗?
尽管这样想着,到底心里还是不很踏实:冬天来得早,春天一定也来得早吗?就算来得也早,那个新的春天还和今年的春天一样吗?路边的草丛里还有一些耐寒的草在坚持着,虽然绿得很勉强,毕竟还是绿的。我知道,再过几天它们也要和其它的小草一样归于沉寂,变成枯黄的一堆,但是我却不知该像古人一样赞美它逆霜傲雪,还是如今人一样笑它们不识时务。突然觉得自己挺好笑的,哪里能按古今来区别对生活的理解呢?孔子不是也说过“邦有道则知,邦无道则愚”吗?今人不也同样说“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吗?
人都是按照自己的心情来谈论外物的,哪里管外物的规律!其实自然界的一切总是比人更为知命,该生则生,该死则死。家里养的一只小乌龟很多天以前就开始不吃食物,进入冬眠了,尽管我曾勉强它再吃一点,积蓄些能量好过冬,它似乎并不领情,当时我还穿着短袖呢,以为它又在故作高深,谁知竟是和气候早有感应;前几天到处飞舞的小虫子已经藏踪匿迹了,不知它们在告别世界的时候是否也有许多不甘。所谓的“达人知命,君子见机”不过是人类无奈的自嘲而已,真能如此,未受打击之前做什么去了!
不论是在自然界的季节面前,还是在社会的季节面前,很多人总是表现出自己很聪明,甚至未卜先知,而最终的结果只能证明一切都是枉费心机,正如梭罗所说:“有人只有一个心眼,就像只有一个雏的母鸡或母鸭;有人却有一千个心思,乱糟糟的,像那些要照看一百只鸡的老母鸡,全力追逐一个小虫,结果每天都有二十几只小鸡走失在晨雾中——还把自己弄得羽毛凌乱、污秽不堪;还有人走路只用智力不用腿,像一条智慧的蜈蚣,让你浑身打颤。”
冬天真的已经到了,明天的气温将降至零下,再聪明的人也躲不过对寒冷的畏惧,再倔强的人也不可能不向自己的痛苦屈服。从这一点来看,我觉得人类不如普通动物来得坦然,所有动物都不如植物来得自然。
2009.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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