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味儿
哦，天哪！

    到山村走了一趟，很长时间以来近于干枯的神经不知不觉地松弛下来，中午竟然在亲戚家的沙发上美美地眯了一觉。山村的秋天真是漂亮，到处都清清爽爽的。天是透明的蓝色，云是缕缕片片的白色；山树已经收到了秋天的请柬，各自在按照自己以为美的色彩打扮着自己，有的翠绿，有的青黛，有的嫩黄，有的浅红……树点染着山，山牵引着云，云书写着蓝天，一派清新、淳朴的山村秋景图。远远近近的柿子树，叶子依然是墨绿的，果子已经显出微黄了，散发着淡雅的香气，融合着松树、板栗和一些杂树秋花的味道，到处便氤氲着淡淡的草药香，让人感觉有点轻微的陶醉。山民们不知都到哪里去了，我想那深绿浅红嫩黄的山林里一定掩藏着他们忙碌的身影吧，俗话说“靠山吃山”，一年中最充实的季节，他们不在山里又会到哪里去呢？
    虽说靠山，这里离海又不远，不少人还可以吃海。秋天气温在慢慢地下降，海里很多动物已经积蓄了不少营养，个个变得结结实实的，鲜美得很。就拿螃蟹来说吧，很多地方只有秋天的桂花蟹好吃，这里还有春天的桃花蟹，你可以想象这秋蟹该有多么诱人了。农家人是不大舍得花钱买蟹吃的，他们知道那点钱来得不易，离海近，想吃就骑车到海边走一趟，一般没有空手的。三只五只，或者十只八只石砟蟹，往蒸笼里一放，蒸笼下面再放上加了调料的老豆腐，用柴草的火不急不缓地蒸上，不一会儿，鲜味儿就从锅里散入屋里，再从屋里飘到小院内外。有山香，有海鲜，这秋的味道也就十足了。
    我不是山民，也不是渔民，但我却依恋着这个依山傍海的地方。如果让我上山下海去随便弄，或许我弄不来山果也弄不来海鲜。但是有什么关系呢，只要能看看这宁静的秋色，闻闻这香甜的秋味儿，也就够了。人生最大的乐趣并不是自己得到什么，而是能够从他人的喜悦中获得喜悦。我不能靠山吃山靠海吃海，但不妨碍我为山的秀丽、海的壮阔而欣喜。
    说到“靠山吃山，靠海吃海”，自然就要想到行业风气。在众多的行业中，靠山吃山现象是非常普遍的，比如说搞客运的坐车不花钱，搞电力的用电不要钱，搞医学的看病少花钱……据说搞行政的什么都可以不花自己钱，不知真假。但我想总有一些行业是无法靠山吃山的，比如搞农药的、造枪炮的——当然教师也应该属于这个行列，总不能靠孩子吃孩子吧。
    然而，事实上不是。众所周知，教师除了和大家一样有各种节日以外，还有一个教师节，在秋味儿渐浓的九月。在这众多的节日里，尊师重教之风像秋风一样将群山众岭点染得色彩斑斓。
    前几天远方朋友的孩子打电话来，刚接通便听到抑制不住的哭泣，再三追问，孩子只能说清一句话：为什么做老师的也这样势利？为什么所有人都这么势利？……我不知道孩子和老师之间发生了什么故事，因为我也是老师，不忍心去打听。然而第二天就听说某小学老师和孩子们的对话：
    同学们，明天是什么节日？
    教师节！
    同学们准备送老师什么礼物？
    卡！
    什么卡？
    贺卡！
    老师要那些贺卡有什么用呢？
    小学生们为难了，除了贺卡和鲜花，老师喜欢什么呢？终于有不糊涂的孩子，举起小手说：老师，我让妈妈送您化妆品行吗？
    我想这一定行的，另外购物卡、美容卡、健身卡都比贺卡好啊。后事如何不得而知，我却明白了一个道理：国家把教师节定在秋天真是英明啊，秋天是收获的季节！当然我也知道，秋天也是个花草凋零的季节，什么样的心灵能够承受住这样的秋风呢？——从班干部到三好学生都和家庭背景、家长的“贡献”挂钩。
    我无意在此揭我同行的短，也决不承认这样的秋风已经吹遍神州，但这阵风却是我感受到的最锋利的秋风、最无情的秋味儿。看着眼前美丽的景色，闻着山村淳朴的气息，我的心里一直在问自己：我们当老师的不靠山也不靠海，干嘛也要跟在人家的后面不甘寂寞呢，就忍心在秋风里听孩子凄凉的哭泣，看孩子稚嫩的小脸被秋风催熟？
    “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鹤是靠水的，现在也不肯排云而上，倒要下水去尝尝小鱼小虾的味道了。
                                                          2009.9.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