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不离婚
哦，天哪！
五

    哥，俺不想生二胎，我没钱交罚款。顺子，爹娘一心想抱孙子，如果你不生个男孩儿，他们在村里抬不起头啊——生一个吧，好兄弟，就算不为自己，也为咱爹咱娘吧，啊？为什么你生个女孩儿爹不让你再生男孩儿，俺生也生个女孩儿爹一定要让俺再生个男孩儿？唉，按理这事儿应该俺这个当哥的来做，可是我和你嫂子都是有工作的人，超生工作就没了，这个损失就大了；而且，而且这也是爹的脸面，是咱家在村里的立足的本钱，你知道的。可是俺和秀儿实在交不起罚款……俺们，俺们不想生二胎！
    秀儿，俺和哥商量过了，俺觉得咱还是生个男孩儿吧。俺不想生，没看见村南康福家生得家破人亡啊——爹娘就是老封建！秀儿，俺和哥商量好了，哥让咱们假离婚，你回娘家生，没人好管这事儿，生完了咱们再复婚。哥说生孩子的费用和将来孩子的抚养费他付一半儿……顺子，你们把俺当成什么了！俺娘家就不要脸面吗？秀儿啊，就看在咱俩好的份儿上，帮俺一次好吗？孩子一生完，咱们立即复婚——你回家俺也不会离开你，还要生孩子嘛，呵呵。
    顺子爹抱着孙子在村子的大树下、井台旁到处转悠，见人就说：你看俺这孙子长得多好！龙生龙凤生凤，要想生孩子不花钱，那也只有俺大儿才能想出这个办法，他这书没白念哪！顺子从外面回来，看见爹又在到处炫耀，脸胀得跟猪肝一样，三步两步冲过去：爹，你一天到晚没别的事儿好做是不是？你是抱上孙子了，可是你孙子没有娘你知不知道！老栓被儿子一顿抢白，没了招摇的兴致，勾着头，用脖子护住孙子的小脸往回走。顺子拖着脚跟在后面，腰背弓得比他爹还深，前后不到两年时间，他的头发白了一多半儿，秋风一吹，似乎能听到沙沙的响声。
    当初秀儿回娘家说要和顺子假离婚回来生孩子，爹娘没说的，说这是应该的，谁让咱秀儿没给人家生个男孩儿哩。可是秀儿的哥哥嫂子不同意，说他家是抱上孙子了，俺们在村里咋抬头哩？一个姑娘被人家离回来了不说，还在娘家生了孩子，这不明摆着让人家戳脊梁骨嘛！他老康家不怕丢人俺还怕呢——真能出馊！秀儿眼泪流了一瓦罐，说：哥哥嫂子，你们就担着点吧，俺和顺子要是不生个男孩儿，后面这日子不知咋过哩。俺在家不露头，不给哥和嫂子添麻烦。生了孩子俺就回去——顺子他哥说要给点钱，俺就用这钱给你们盖房子，你们看行不？
    这两年里，顺子隔三差五地往秀儿娘家跑，白天不敢去，都是晚上溜去。秀儿的爹娘倒没什么，哥哥嫂子那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顺子虽然刚摸到三十的边儿，可是很懂事，又勤快，娘家的重活脏活几乎都是他趁黑干了。秀儿摸着他又瘦又黑的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顺子干笑着说：没啥，等孩子生下来，就好了。
    孩子生下来了，可是顺子却没能从哥哥那里拿来钱，顺子的嫂子不同意，说凭啥他们生孩子让俺们掏腰包，没那本事就不要生！他们生男孩儿让俺们掏钱，将来老家那份家产还不都是他们的？这好事儿怎么都让他们占了！顺子哥哥说这是原来和顺子说好的。嫂子就翻眼了，说好人都让你做了，这孩子和你啥关系你这么倾心？你爹你娘老封建，你也封建？难不成你也看不上俺家丫头？不要逼俺，当心俺去乡镇府把你们这点鬼把戏捅出去！
    秀儿给哥嫂的话兑现不了，哥哥不高兴，嫂子也闹起来了，说钱不拿来就别想把孩子带走，逼急了俺就把这事儿跟大伙儿说说。秀儿和顺子哀求了多少天，话还是说不通，哥哥嫂子说：你哥不是能嘛，现在怎么当缩头乌龟了？你爹娘不是要孙子嘛，孩子就在这儿，有本事来抱去！你们家做好套子让俺们钻，俺们也不是软皮蛋！
    顺子被骂得抬不起头来，一连三个月没敢再到娘家去。有一天秀儿爹托人带话来，让顺子赶紧去把孩子抱回来。顺子喜出望外，赶紧跑了去。可是只见孩子没见到秀儿，问秀儿爹娘，说是秀儿到外地打工挣钱去了，连个准确地址也没有。顺子只好带了孩子回来了。后来顺子听人说，秀儿嫁到远地儿去了，拿人家给的彩礼给哥哥嫂子盖了房子。顺子要去找秀儿娘家说理，他哥说：有什么好说的？你和秀儿是离了婚的，人家有这个权力……
                                                        2008.9.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