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人生
茶余饭后：http://blog.sina.com.cn/houcheng

    记得一位长者说过这样一句话：描绘世界上的事物，最美的语言就是数字。他是搞数学的。但是我要讲的这个故事与数学关系不大，但和数字关系很大。谁都知道，不论是人的年龄还是人的身高都是用数字来标识的，某种意义上讲人生就是由一些数字加加减减演变着的，即便说得深奥一些，哲学上的量变与质变也还是数字问题——人的一生能有多少质变呢？大部分情况下都是量变吧，量变也是质变。当然，有些东西是不好用数字来衡量的，这不是数字的无能，而是我们使用数字的能力还不够强——会有这一天的，一切变化都可以用精确的数字来描绘，包括感情和信念。

一

    请原谅我故事还没开始就来了这么一大通议论，好像自己很博学一样。如果你知道我是个中学老师你一定不会再怪我，哪有上课之前不先来一段引子的？专业术语叫导语或者课堂导入。呵呵，职业病嘛。
    不过这倒是让我想起一个故事。那是2007年高考结束以后，学校组织高三老师出去玩玩，九寨沟。夜里三点多在成都双流机场下飞机，洗刷一下，仿佛刚刚躺下又被叫起来，说是要出发了。坐在汽车上，大家都迷迷瞪瞪的，不知走了多久，导游说下车吧，这里是全国著名的水晶市场。大家都噢噢地叫起来，因为一个景点还没看就要购物，这在每个人的旅游史上差不多都是第一次，看来经济真的是一切行为的核心啦。不过也不排除快乐的成分，坐汽车坐飞机又坐汽车，坐得厌烦了，有点变化就好，不是有人说了嘛，“有时候生活需要变化，也许变化本身就是目的”。导游可能没想到这帮人会如此谨慎，一个小时过去了，只有一个人买了一对水晶球，三四公斤重才四百块钱还喊贵。我说那是贵了点，差不多是最名贵的玻璃了。有个教化学的老教师说，你是说这东西的成分和砂子是一样的？于是大家又笑起来，坐上车向乐山进发。
    晚上住在峨嵋山。吃过晚饭，有的去看变脸表演去了，有的人随便到街上转转。我和老秦几个人属于后者。沿着一条窄窄的路走到一条很宽但不深的河边，从河里埋设的石桩上一跳一跳地跳过河去，紧挨着脚底的河水清凉清凉的，个个都觉得自己是《射雕英雄传》里的那个水上漂了。到了对岸，抬头看见一个小小的烟摊儿，昏暗的灯光下有个小小的牌子，上面写着“福彩投注点”。老秦笑了：看来全国各地到处都有这东西哈，生意一定兴隆。可惜阿建这次没来，要不在这儿买一注，没准儿托了乐山大佛的福还真中了呢。
    老秦说的阿建，也是我们同事，教语文的。这家伙最近不知怎么迷上彩票了，五迷三道的，天天按时按点给人家彩票点送钱去。有同事嘲笑他：你那手气也太潮了吧，怎么一次也不中？建议你用用排除法啊，把选中的号码排掉。他从电脑上彩票中奖形势图里拔出脑袋，笑嘻嘻地说：嘁！看你们那境界，就知道中奖中奖——我这是在支持国家福利事业呢，哪天你不小心废了，拐杖轮椅钱就要从我们这些彩民的捐献里出！
    虽然他嘴上硬，但是我想他一定是用过排除法的，不过命定如此，那是排除不了的，经常听他第二天在电脑前大呼：我靠——！昨天要是不改那几个数字，今天我就不用上班哩，靠！没过多久，他又把注投向了体彩。当然，理由是很充足的：要没有我们这些彩民，中国足球永远也别想冲出亚洲！他投注体彩以后中国足球是否冲出过亚洲不得而知，但每天上班后依然总是听到他打开电脑后的惊呼：我靠——！
    尽管如此，他从来没有让自己投彩的思想高度降下来。出去旅游之前，我们动员他和大家一起去。他说：那不行，万一哪天国家正需要这笔资金，我又没按时送过去，那不是要耽误大事？有人说：拉倒吧你！全国哪个地方没有彩点？没听说啊，凡有井水饮处皆有彩点！阿建又堆起满脸的笑说：过去有个财主，在外面憋了一泡大便还要拼命跑回自己家田里拉。那是什么精神？那是热爱家乡的情怀！难道我的热情连一泡大便都不如吗？嗯？最后大家只好无奈地摇头：你老大，你老大！
    等我们从九寨沟回来，他还躲在那个潮湿的角落里，眼睛直直地盯着屏幕研究他那七个神秘的数字。大家一起交换着相机里的照片，谈论着这次旅游的一些趣事。他悄悄地把我拉到一边，小声地说：嗨，告诉你啊，我中了！是吗？中了多少呢？他满脸兴奋地说：五块！才五块！我没等他把食指放到唇边就大声笑起来。他看大家都知道了，也就不再玄虚，大声说：虽然只中五块钱，但至少可以说明三个问题：一是我的手气并不潮，有中大奖的可能性，关键在于坚持不懈；二是中大奖不是不可能的，关键在于如何找出七个数字的组合规律；三是七个数字是可以改变人生轨迹的，至少现在它让我相信成为富翁不是不可能的，任何人的前途都是光明的——只要你能掏得出两块钱！
    这一番慷慨陈辞，差一点把满屋子人笑翻过去。我忽然想起在峨嵋山千年寺门前看到的一幅对联，“是谁将眼孔放开看得穿大千世界，到此要脚跟站定方许入不二法门”。我不知道阿建是看穿了大千世界，还是找到了不二法门。
    看着他认真而天真的神情，我知道他是中了鲁迅先生的毒：希望本是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这正如地上的路，地上本是没有路的，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这条七个数字的路，走的人不能说不多吧，可是真正走出路来的实在没有几个。哪天我想和他一起到彩票点看看，看看到底有多少人和他一样在走这条多彩的梦幻之路。
                                        （待续）    2008.6.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