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笔与钻石
茶余饭后：http://blog.sina.com.cn/houcheng
十

    辛苦从街上回来以后并不急着回家，天天不是跟燕儿爸爸去耕地，就是陪燕儿去放羊。燕儿依然不停地画她的画。辛苦就躺在草地上，给她讲太阳岛，讲抗洪纪念碑，讲只准走人不能行车的斜拉桥，讲广场上的鸽子和火车站里的俄罗斯商人，他说我家就在松花江边上。燕儿听着只是笑，她觉得辛苦讲的对她来说就是蓝天上的白云，是那首《太阳岛》里唱的露营篷帐和六弦琴，甚至就是辛苦留下的钻石，而自己是草地上的小花，是用来画画的铅笔；她热爱劳动，也不怕流汗，可是幸福的花儿能不能开放，恐怕还得听听上帝的意见。
    大约过了一个星期，辛苦再次到镇上去，回来的时候已是傍晚，带回来两个中年人。那燕儿一看就知道他们是辛苦的父母，因为那眉眼、说话的神态和腔调太像了，只是比辛苦更显内敛和含蓄，让人觉得文气十足。
    那燕儿一家又是一番倾其所有的招待，虽然并不丰盛，但让辛苦的父母感受到了发自肺腑的热情。那燕儿爸爸对辛苦赞不绝口；辛苦妈妈一边翻看那燕儿的画，也对燕儿的灵气给予了充分的肯定。她说：那燕儿，跟阿姨去学画吧，我一定能把你培养成像样的画家。那燕儿喜欢阿姨身上的那种淡淡的香味，就像草原上鲜红的伞络花一样，有点药味，还有点荷花的清香。她看着辛苦的妈妈说：我这是画着玩儿的，我没学过画画，只是把看到的、听到的、想到的随便画下来。辛苦妈妈说：正因为如此，才显出率真和自由——没有理念约束的东西才有活力啊。不过，技术还是要有的，这就像你用的铅笔芯，给它个合适的条件就能变成钻石。明白吗？
    第二天，那燕儿和辛苦陪着辛苦的爸爸妈妈到草原上转悠了整整一天。晚上回来，看得出每个人都有些累了，但都很兴奋。辛苦妈妈说：怪不得燕儿那么有灵气，这大自然比什么教科书都让人长智慧啊！
    饭后正式讨论那燕儿上学的事情。辛苦妈妈说：大哥大嫂，我可不是抢你们女儿啊！我是搞美术的，我知道人的灵性和对生活的理解有多宝贵，这两点燕儿都具备了，只要给她一些处理素材的经验，她的作品就会脱颖而出。燕儿爸爸妈妈不懂她说的这一串名词和术语，但他们知道这位搞画画的女教授是说燕儿是棵好苗子，是个人才。那曲说得很干脆：佟老师如果觉得燕儿真能学画画，那叫让她跟你走，我只是觉得太麻烦你们了。辛苦爸爸说：可别说麻烦这话，她哪年都要到全国各地去找苗子，有时一走多少天还空着手回来，回来还发脾气，说现在的孩子头脑里装的都是钢筋水泥，一点人味儿都没有。辛苦抱着妈妈肩膀说：这次妈妈要奖励我点什么吧？我给你找了这么个好苗子。佟老师摸摸儿子的刺头说：给儿子记大功一次，奖励到南方旅游一次，怎么样？辛苦喜笑颜开说：这次总算没白辛苦！说得大家大笑。不过，从此以后你要住到学校去，分配以后要自己找房子住，妈妈说。为什么？把你的房间给燕儿住。那行，咱是男的，有的是办法，实在不行就去钻桥洞，呵呵！
    燕儿妈妈一直笑着听他们讨论，她知道女儿终于有出路了，这是她和那曲的一块心病。但是一想到女儿要离家那么远，热辣辣的泪水忍不住从眼睛最深处往外涌。佟老师看到了，心一下子也酸了，都是做妈妈的，能理解那种感觉。她走过去，抱着燕儿妈妈的肩膀，贴着她的耳朵说：放心，我会让燕儿常回来。燕儿妈妈赶紧点头，泪水顺着睫毛滚了下来。辛苦说：姨，别担心，我爸我妈会把燕儿当自己女儿一样的，妈妈以前选来的那些学生都成了我的哥哥姐姐。燕儿妈妈说：我不是伤心，是高兴。
    几天以后，燕儿他们一行要出发了。那曲拿出上次辛苦留下的小绸袋子说：这样贵重的东西我们不能收，最好也别让孩子带在身上，危险。辛苦爸爸说：辛苦跟我们说了这件事情，我们听了很高兴，孩子有一颗爱心比金子、比钻石都珍贵。辛苦妈妈跟着说：留下吧，就算我认燕儿做女儿的见面礼。燕儿，接着。那曲听了这番话，不知说什么好：燕儿啊，按咱们老家规矩，认干爸干妈是要磕头的，我和你张叔叔就磕过。你，你……燕儿还真跪下来了，她不觉得委屈，因为她知道向自己崇敬的人俯身下拜，灵魂会更加高大，只有被摁下去的头颅才是屈辱的。
                                               （待续）    2008.5.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