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从《闯关东》的冰天雪地里走出来了，跟着老朱家的马爬犁走回了温暖的春天。为这一家人提着的心放了下来，感到浑身轻松。一直以为生活中找不到春天了，看完了这段人生才意识到，其实春天就在身边，问题在于自己有没有用心去感受。
这部连续剧可圈可点之处的确很多，而最让人不能忘怀的，是里面的那位老妈妈。她是那么真切、那么淳朴、那么慈祥，让滴水成冰的关东、让铁石一样的商场和战场都变得温暖了。老人家的头发被关东的大雪一年年地映白了，腰身被岁月一天天吹打得笨拙了，但是，海船上的危难、雪地里的眺望、孩子们的操劳、商场上的艰辛、战场上的苦难，始终没能夺走她日渐沧桑的微笑。她是一个普通的中国妇女，她又是一个不平凡的娘，她要忍受那个时代的悲欢离合，却又能把一切辛酸用她的心酿造成让人陶醉的生活。
最喜欢听的是她轻轻的叹息声：哎呀——！她的这声感叹就像一个符号，每当事情发展到无法收拾的时候，她就轻轻地说“哎呀——”，然后脸上就露出了饱满的微笑，再难的事儿都会峰回路转。那声“哎呀”充满了乐观与包容，足以和朱开山的沉着、智慧相媲美。我一直在思索，生活在同一个年代，遭遇着同样的风雪，为什么她从来就没有其他妇女那种抱怨、哀叹和呼天抢地呢？她似乎总是很满足地生活着。也许正是这种满足让她有了平和的心态，再由这种心态产生出催人向上的勇气和动力吧？
那文和玉书是她正儿八经的儿媳妇，鲜儿、秀儿算儿媳还是女儿呢？在这种尴尬的关系里，她真真假假地教育着她们，为她们的命运不平、焦虑，她给她们的总是娘的温暖。她说：哎呀，鲜儿，你可回家来啦，你可想死娘了，这回不许再走了！她说：哎呀，秀儿，你可真傻，尽让她们俩欺负！在她的身边，那文洗掉了王爷府格格的骄气和娇气，最后比传文还正气、还坚强；在她的身边，玉书的贤慧和开明得到了充分的培养和发挥；在她的身边，鲜儿有了娘的温暖，秀儿有了娘的偏袒……一群优秀的女性，哪一个身上不打着娘的烙印！人们说母亲是人生最重要的老师，这位娘不识字，但她身上洋溢的正直、大度、温情，为她们的人生打下了美丽的底色。
她用“哎呀”最多的，是在一郎身上。不论是刚刚收养来，还是二十年后重逢，总见她抚摸着一郎的脸说：哎呀——俺的小老儿！那份疼爱，那份赞叹，总让人产生一种要流泪的感动。那是一个连生身父母都保不住他性命的病孩子，那是一个差一点给朱家带来灭顶之灾的日本人，她不嫌弃、不责怪，只用无边的爱包围着他，驱赶了他身上的病魔，又守护着他的灵魂。她说，一郎是俺的小老儿；她说，你只是在雪夜走丢了的孩子，都怪娘没看好。两碗山东打卤面，让温情和宽容陪伴这个日本孩子一生。“哎呀——俺的小老儿！”听着这样朴实的话语，谁能不觉得眼前这位老人就是自己的娘呢！
娘也有浪漫的时候。田里丰收了，她带着儿媳们喝酒，说说娘们儿的心里话，还到田野里扭起了大秧歌；中秋团圆，她给孩子们唱起了年轻时候的爱情小调；躺在老家的炕上，她对老伴儿说：哎呀——如果有下辈子啊，俺还嫁给你！
“哎呀”是娘的疼爱、娘的赞美、娘的喜悦、娘的宽容、娘的智慧……是娘所有感情的凝结，只要一看到她那张笑眯眯的脸，一听到她那声轻轻的“哎呀”，仿佛就呼吸到了娘的气息，感受到了娘的温暖，让人心安，让人轻松，哪怕天气再寒冷，哪怕时局再动荡。
想起了春晚的小品，大家都想方设法制造“流行语”，试图让观众通过这些口头禅记住自己的作品，也许那些重复来重复去的话真的让人记住了，可是无论如何也比不上娘的这声轻轻的叹息：哎呀——他爹！哎呀——那文！哎呀——鲜儿！哎呀——秀儿！哎呀——俺的小老儿！……
2008.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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