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经常看到妈妈拿一只簸箕，装上一些豆子，然后用一片高粱秸编成的盖帘把豆子撮上去一些，轻轻地把盖帘向前倾斜，让豆子顺着盖帘的竖纹滚滚而下。看着豆粒儿争先恐后的气势，觉得大人真是太会玩儿了，就问妈妈在做什么。妈妈说：滚豆子。那些长得成实滚圆的好豆粒儿先滚下去，那些长得不圆的就留下来了；这样一次一次地筛选，再看簸箕里的豆子，真的非常清楚地分成了两伙儿，圆实的在前，瘪的坏的在后。那些圆实的被妈妈放到水里浸泡，过几天就长出豆芽来，而剩下的那些则要到某个特定的时间拿来磨豆腐，特别差的只好交给牲口去享用。
小学的时候老师组织我们玩一种游戏：一百米长的跑道，中间放上一道算术题，参加游戏的人要快速跑到题目跟前，拿起题目边走边做，做好了接着跑。做得又快又对、跑得也快的人可以得到老师给的奖品。这要求腿脚有力、脑子也好使才行。有的时候老师在跑道上放的不是算术题，而是一只酒瓶子，边上放一根小木棍儿，棍子的一端系一根线，线的下端再系一根和钉子差不多的小棍子；玩儿的人要把小棍子放进瓶口，把瓶子吊起来提着跑，当然也是越快越好。这不仅腿要能跑，手还必须灵活。拿到奖品的同学是很荣耀的，是大家公认的又聪明又健康的孩子。
上中学的时候，班里有位女同学成绩特别好，但是体能测试的时候总是过不了关，跑不动也跳不动，所以每年三好生都没有她，她只能拿学习标兵奖。还有一位同学成绩也不错，平时回答问题大多是正确的，但是一到考试成绩就不理想。我们大学都毕业了，她还在复读，光是高三就读了五年，差一点做了我的学生。在校园里见到我们总是低着头，要我们主动和她打招呼。她也不像以前一起读书时那样叫我们名字，而喊“×老师”。有同学来玩儿，请她一起聚餐，她吓得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我曾经把妈妈挑出来的瘪豆子种到土里，也能发芽，秋天收的豆子也不比别的豆子少。我不知道如果妈妈把它们拿去泡豆芽，会出现什么结果；但是我相信妈妈是对的，也许那些豆子在土里可以长大，在水里就长不好了。
小学时的游戏我最爱玩儿了，因为如果单纯地跑五十米或者一百米，我肯定拿不到奖品，我跑得不是很快，但是做题目比别人快、准，吊瓶的灵活性也还可以，我是用我的长处弥补了我的不足，综合起来就成为强项了。
那位没拿过三好生的同学高考的时候考了班级第二名，不过听说因为体育不好，大学差点没拿到学位，最后她考上了研究生。据说现在她还天天练长跑，风雨无阻，身材好得不得了。有一次我们把那位复读的同学抓来聊天儿，她只说自己太笨，其实我们知道她是太在乎成绩了，心理素质不好。后来她终于考上了重点大学，拿通知书的时候她终于相信自己不笨了，但是她更相信自己赢的是意志和毅力。
有时候想想，人和豆子没什么不同，大家都在生活这片盖帘上滚来滚去，有的人各方面都很全面，很快就成了生活中的佼佼者；有的人可能在某些方面有些缺陷，起步就慢了点，但只要给他合适的土壤，他同样可以出类拔萃，妈妈挑剩下的豆子没有泡成豆芽，但大部分还是磨成了豆腐的。很多人之所以在任何环境中都平庸，那是因为他不知道自己也能发芽、开花、结果，假如小时候我不参加那种游戏，我可能永远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长处；当然也有人是经过一些努力的，可是还没等机会成熟就认输了，就像把豆子种在了不合适的季节里一样。
很多人可能不知道，那圆滚滚的豆子里也有不会发芽的，妈妈叫它“窒豆”，水泡不进它的身体里，最后还要一个一个把它们从豆芽里挑出来，那就只能扔掉了，因为种下去它不会发芽，吃呢人和动物又都咬不动。
2007.8.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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