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帕布”要来了，天上灰色的云团低低地压下来，潮湿的风时而猛烈地刮一下，时而静得好像空气都淤积起来。午后气压很低，感觉并不是很热，可是汗珠却不知不觉从前胸后背上往下滚，弄得人浑身痒痒的。
窗外的草坪上空，无数蜻蜓在翩翩起舞。这小精灵，平时太阳曝晒的时候总也见不到它们的影子，为何在这所有生灵纷纷躲避灾难的时候要出来展示一下轻盈的舞姿呢？莫非它们也从这粘滞的空气中嗅出了台风的气息？那么，它们是在为逃避灾难做着什么准备，还是在感受这不同寻常的气氛？它们尽管进行它们自由的舞蹈，我无从探知它们的心事。不过从它们欢快的飞翔中，我还是感受到一种逃出烦闷的喜悦，同时又为它们莫名其妙的心态感到好笑：台风是一种灾难性天气，一场台风过后不知要有多少香蕉、柚子被刮倒、减产，不知要有多少渔家一年的心血将散落大海，不知要有多少游人滞留他乡，不知要有多少贫民房漏屋塌……难道这样的天气也值得欢庆吗？
岂止蜻蜓，人也露出了少有的喜悦，见面总是兴奋地谈论这即将到来的灾难，仿佛在迎接一场涅槃一样的盛典。这不由使我想起多次见到的场景：晚上，学生正在安静地自习，突然停电了，他们抛下欠债累累的书本，呐喊着冲出教室，全然不管明天要交的作业，以及不久就要来临的决定人生轨迹的高考。是驼鸟的习性在人的身上发挥了作用吗？当然有，但绝不是全部。当人们生活在一种压抑与烦躁之中太久，谁不希望发生点什么意外呢？哪怕这种意外带给自己的是损失、是灾难，只要能摆脱那种半死不活的心境就好。前一段时间人们在为股市风波大哭大喊大笑，接着又为市场价格的飚升而惊叫，其中是不是都有这种静极思动的心理呢？
也许这场将至的台风会给飞舞着的蜻蜓们带来些许可供捕食的蚊虫，然而谁知它们不会成为鸟类的美餐？谁知在即将到来的风雨之中它们不会身殒魄散？那都不管了，先享受这自然的恩赐吧。这不禁让人想起当年参加推翻旧制度的那些贫苦百姓，他们真的确知自己拿出性命能够拼出一个崭新的社会吗？就算方向明确，谁又知道自己是否能够冲过重重风雨，看到那明净的阳光和绚丽的彩虹呢？得失姑且搁置一边，先让灵魂飞舞起来再说，反正眼前的日子已经过得腻烦了！
放眼当今社会，抱着这种反常期待的人该有多少啊！在这种心态的支配下，人们的行为总是脱离常轨，不管是职业、经济，还是信仰、情感，没有人愿意靠低头拉车来走出心灵的困境，总希望能够重新洗牌，重新分配各种机遇。这是社会转型期造成的一种浮躁心理，也是一种社会性的叛逆。对这种叛逆的是与非我还无力作出准确的判断，只知道以前叛逆成功的被封为王侯、失败的被称为贼寇，后来叛逆成功的被赞为改革家、失败的被说成瞎折腾。
窗外的乌云大片大片地涌动而来，空气中已经弥漫起浓重的雨的气息。“帕布”正迈着凌厉的脚步向我们靠近，蜻蜓依然在成群结队地飞舞，或许真正的台风要到夜里才能到吧，这小东西灵气着呢。我的目光和情绪也随着蜻蜓那翩跹的舞姿而跳跃。
2007.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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