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在外一年了，寒假只在家呆了一星期，很想有个长一点的暑假，陪陪孩子，访访亲友，放松一下紧张而憔悴的神经，可惜暑假短得只有十天，还包括途中。听到这个消息，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沮丧，趁单位不注意提前一天就跑了，连招呼都没来得及和朋友们打一个。
人还没到呢，一干老友电话就迎过来了。怎么还不回来？早该到家了啊！这边酒已经倒好了，再不来我们就开动了啊！……这种情感真是久违了，让人恨不得一步跨到他们身边。
刚在家里坐定，心说让我喝口水吧，让我闻闻家里的饭香吧，已经几天没好好吃口饭了。可是不行，电话跟着就进来了：到哪儿了？到家也不先到我这儿来报个到，出来出来，给你接风！这一接就不是一风两风，听说马上又要走，仿佛不喝就等于没见到，其实都在桌子边儿坐着呢。
喝酒是为了说话，于是一个一个的生活状况、工作调整、孩子升学大致就都装进心里了。听说我在文章里写过他们，几个家伙就问：好人还是坏人？有没有稍微美化一点？我就告诉他们，谁被我一手指头弹死过，谁不懂艺术还要故作风雅，谁的形象是个酒鬼，谁曾在领导面前打过小报告……气得他们要掐死我。我说：好好表现，下次再进我的文章形象有可能有所改观；如果拿酒灌我，那就只好永远做反面人物。本以为能装装无冕之王吓唬吓唬他们，谁知一句话惹火烧身，硬是一次次地被灌得找不着家，让他们用车送回去，成为下一次酒桌上的笑料。
从水深火热的南方回到家乡，真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惬意。在外地到哪儿去，首先就是愁路怎么走，即便出去玩玩也是谨小慎微，其实有什么呀，大家谁知道谁呀！可是回到家乡就不同了，似乎一踏上那块土地就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了，虽然并不是一切都是为你准备的，但心里有路：如果什么事情做不下来，我就打谁谁谁的电话；如果哪方面遇到了什么困难，我就请谁谁谁处理。说来也怪，还真没有什么摆不平的事。亲戚家想装个卫星电视接收器，请朋友帮忙介绍一个，一个电话打过去，安装的人比我到得还快，仔细一看，竟是姐姐家的孩子。带孩子到海边去玩跳跳床，主家又是以前的学生。到饭店吃个饭，雨伞忘那儿了，过好几天去问问，收得好好的，服务生也是熟人。外出时客车因为售票超员，走不成，几个外地人去求驾驶员，被人家推过来哄过去，我气得要投诉他们……
家乡是什么？家乡是那里的一草一木、一路一灯，家乡是那里的温度、那里的气味，家乡更是那里的声音、那里的人。“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我不知道当年的韦庄老先生是一种什么样的心境，难道仅凭“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就能证明“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就能留得住客居他乡的游子吗？
再次背起行囊的时候，我的脚步有些迟疑了：家乡山好水好，我为什么停不住流浪的脚步呢？想不明白，只好给自己胡乱找个理由：流浪惯了吧。是啊，如果心没有安顿好，即使人不去流浪，就不算流浪了吗？
2007.7.22
加载中，请稍候......
加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