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窗雨
茶余饭后：http://blog.sina.com.cn/houcheng

    中午下了一场很大的雨，把几天来燠热的天气冲刷得干干净净。站在窗前看雨线时直时斜地挂下来，地上冒起细细的白烟，原来蔫蔫的树叶在雨中变得亮闪闪，远处的山和山上的树像国画一样浸渍得有些朦胧。在这朦胧的意境中，一个童稚的声音由远而近地响起来：
    午后下了一场大雷雨
    吵醒打瞌睡的大公鸡
    一声一声叫着喔喔喔
    望着飘落的雨滴……
    这是我的小侄子当年教我的一首歌曲。别看它童趣十足，上大学的时候还救过我的驾呢。那是第一次班级晚会，庆祝教师节的，来了很多教授，文娱委员拿着一根小木棍敲着桌子，大家把一朵用手绢做的花依次传过去，到谁的手里敲击的声音停了，谁就即兴表演一个小节目，场面非常热闹，每个人都有点紧张。不知传了几圈儿，那花在我手里时声音就停了，我大叫：怎么不敲了？大家哈哈大笑说：等你表演完再敲啊！一时还真不知道表演什么好，这首我叫不出歌名儿来的歌儿就不请自来地从我的嘴巴里冒出来了，把大家逗得笑弯了腰，说：你这还是在幼儿园学的歌吧！奶声奶气的，哄孩子哪？一位老教授正在吃煮花生，喷得到处都是花生沫，喘着气说：好好好，就这即景生情的节目有意思！下面增加点难度，每个人的节目必须和眼前景吻合。
    当时窗外也下着雨呢，节目开始前我的心里有点潮：几百里外的妈妈在做什么？会不会还在雨中为一家人奔波？在家的时候，每逢雨天不能外出，妈妈总要弄点稀奇的小吃，让我们打发潮湿的时光。听到炉子上的炒锅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我就会放下手里的书来和妈妈一起弄，和妈妈静静地说说话。花生的香味儿很快就会把哥哥家的那几只小馋猫招引来，一个个用小手护着头跑过来，嘴巴里还喊着：奶奶，奶奶，在弄什么呢？这时妈妈的皱纹就变得越来越淡了。
    现在孩子们也都长大了，跑得满世界都是，那个教我歌儿的侄子一家跑到新加坡去落户了，下再大的雨彼此也无法顾及，更不要说聚在一起说说笑笑了。我窗外的雨正大，他们各自那里是不是也在下雨呢？他们是不是也会在清闲的雨天想起家里的人？是不是也还会记起童年的故事？还会记得这首我们在雨天一起唱过的歌儿吗？可惜他们再也吃不到奶奶做的小吃了。
    午后下了一场大雷雨
    吵醒泥土里的小蚯蚓
    公鸡看了一眼笑嘻嘻
    拍拍翅膀冲过去

    喔喔喔大公鸡大公鸡
    别吃可爱的蚯蚓
    喔喔喔小蚯蚓小蚯蚓
    我要抓它去钓鱼……
    这奶声奶气的歌儿现在是唱不出来了，上次回家乡见到几个，也都有了白发呢。假如他们现在也如我一样站在窗前看雨，大概也会产生几许沧桑感吧。人长大了，就像那巢里的小鸟，总是觉得父母的身边太过逼仄，吵着叫着往外飞，飞出来以后又总是感到格外冷清，就去揣测守在家里的老人小孩在做什么。我们这一代是这样，他们那一代也是这样，等他们的孩子长大一定还是这样的。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一阵风来，雨滴从窗口打进来。我赶紧关了窗——再贪看这雨，房间里就要潮了。
                                         2007.6.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