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寨，我是有备而来的。耳朵上戴着耳脉，于是容中尔甲那极富弹性的歌声就这样伴着我走过牦牛群，走过藏族老阿妈的身边，走下那高高的原野，绕过曲曲折折的九曲拐，停在了众山环抱的小小峡谷中。
在离天很近的地方
总有一双眼睛在守望
她有着森林绚丽的梦想
她有着大海碧波的光芒
到底是谁的呼唤 那样真真切切
到底是谁的心灵 那样寻寻觅觅
噢，神奇的九寨
噢，人间的天堂
你把那温情的灵光 噢，洒遍山岗……
跨过景区大门那一刻，心里突然产生一种冲动，却又不知道究竟要做什么，那翠绿的群山，那时而弥漫在山头、时而萦绕在山腰的洁白的云雾，就这样一点一点地把人的心濡湿了，呆呆地站在濛濛细雨中，仿佛走进了梦里，脚下软软的，眼里潮潮的，心里想：是的，这就是我一直在寻找的地方，就是这里了……也许是梦里，也许是你的前世，就是生活在这样的青山绿水间。混混沌沌，如真似幻，这种烟雾缭绕的感觉，是九寨之游的全部心态。你不可能清醒，走不出来的！
凭着门票上的地图，我大致明确了自己的位置。九寨沟有九条沟，现在只开发了三条，呈“丫”字形分布，我现在就站在最下面的端点上，我要沿着这条进山的线路走进九寨沟了。盆景滩、芦苇海、火花海、树正群海、诺日朗瀑布，如一粒粒珍珠，串在这条窄窄的山谷上，每一个景点都汇聚着数不清的游人，每个人都睁大惊奇的眼睛，如刚刚学会看世界的婴儿。除了溪水的喧闹，好像听不到一点别的声音，二百多辆游览汽车穿梭在三条线路上，竟不发出一声鸣笛，游客的惊叹和议论早被群山吸纳，连说话的人自己也不知道究竟说了什么。动的水如晶莹的跳珠，激荡起濛濛细雾，幻化成缕缕彩虹；静的水便如灵动的水晶或碧玉，尽情地展示着水底已经钙化的枯木和游鱼，十几米深的潭可以一眼看到底；人是不可能在水里看到自己的影子的，太渺小了，被溶解在里面了，这里的水能看得上眼的只有蓝天白云和巍峨的山峰。
左侧的丫枝上，编结着下季节海、上季节海、五彩池和长海几个景点，坐车上去的，十几公里呢，海拔要上升到3000多米。季节海，只有在合适的季节里才会露出尊容，平时只是地下水，让你搞不清那被碧草野花覆盖的盆底的下面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只好让那一脉清泉在想象中汩汩地流淌。这里的五彩池和黄龙的相比就显得是个配角了，深深的一个潭，只有一泓碧蓝的水静静地等你来看，像美人的一只大大的蓝眼睛，坦白而有些忧郁；我想如果没有那些更让人不舍的海子，这里一定是个人声鼎沸的去处——人是这样，大自然也是这样，甘于寂寞也是必需的修炼啊。长海在最上端，只能看到一个角，两岸陡峭的山崖只允许小鸟飞过，你纵有万千不甘，在大自然面前又能奈何？
右侧的丫枝上最为繁复。先乘车到最高处的原始森林，然后依次下行，呈现在你面前的是芳草海、天鹅海、箭竹海、熊猫海、五花海、珍珠滩、镜海，那么多的游客到这里却变得十分稀少，被一个个景点分走了，只一个镜海就有十八个相连的海子呢！好像是箭竹海吧，电影《英雄》的外景地；珍珠滩，电视连续剧《西游记》片尾师徒四人迤逦西行的瀑布就来自这里，就是那首叫什么歌名儿来着？你挑着担，我牵着马，一路高歌向天涯，对，那个画面就在这儿拍的。不过现在两处都看不到一点拍过电影的痕迹，这里的纯净容不得人类来染指。我最喜欢的是五花海，从高处俯视，它和孔雀河连成一体，就是一只正在开屏的孔雀，形状像，色彩更像，孔雀蓝点缀着青山的翠绿和湖底的桔黄，再飘来一朵两朵红色小伞，还缺什么呢？
是啊，你可能早就产生疑问了：为什么不说说这里的山？没办法，这里奇秀的山，山上古老的树，包括水里奇异的草和滩上玲珑的珍珠梅，在九寨沟的海子面前都不得不让位，只能成为这个水的展馆里的背景和点缀。海子，对，为什么不叫湖要叫海子呢？导游说当地人爱极了家乡的水，认为天下的水只有大海可和它们相提并论，它们都是大海的孩子，就叫它们海子了。你可不能笑这里的人不知天高地厚啊，这里的许多海子都是冰川时代形成的，很有来历呢！
出山的时候，我们坐车到了靠近山门的老虎海，看看天色还早，又坐上车跑回去了。开车的师傅问：几位到哪里下车？我们说就到烟海吧。几个人都明白这是指诺日朗服务中心，在那个“丫”字的交汇点上。水叫海子，吸烟点也成海子了？就都笑了。一整天了，我们这个海子跑到那个海子，现在心满意足了，和吃饱了肚皮的人一样，想抽支烟来消化一天的美餐。而整个九寨沟只有服务中心可以抽烟，其它所有地方不仅看不到人抽烟，连一丝丝的垃圾也看不到。纯净，大概正是九寨沟神奇的外在表现吧。说是来消化眼睛吃下的美餐，却说不出什么像样的话来，只是感慨：这里人的祖先怎么会找到这么个地方安家的呢？然后相视而笑。
九寨的人是什么样子？不知道，也许他们就行走在我们身边，可是那种神秘的氛围让我们搞不清谁是游人谁是九寨人——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呢。
出得沟来，就可以看到许多当地居民了，穿着民族风情十足的服装，叫卖各种纪念品。大家聚到一起，呵呵地笑着，说在这里我们汉族人成了少数民族，都被藏、羌、回三个民族溶解了。
晚上有藏族风情表演，只有几个人去了——看了九寨沟的风景，那风情就显得很淡了。回到宾馆无事可做，太多的东西是需要时间来沉淀的，于是相约去吃烧烤。那可是真正的烧烤啊，羊是半只半只地烤，咬得嘴角冒出油来。藏族姑娘送来青稞酒，淡淡的甜甜的，一碗一碗地喝；那边藏族小伙子毫无铺垫地就亮开了喉咙，抑扬顿挫地唱起了敬酒歌，让人顿时打破了地域、行业、身份的约束，变得豪迈起来。来自不同旅游团的男男女女赛起歌来，一曲唱罢，大家齐声喊“拉索拉索拉拉索”，刚唱完歌的人也跟着喊，藏族小伙子笑了，用汉语说：拉索就是再来一首的意思。于是哄笑，再唱。每个人的脖子上都挂着哈达，敬完酒来一句“扎西德勒”，满是那么回事儿。高潮是锅庄舞，四五个藏族小伙子、小姑娘领着，几十个人围成一圈，在节奏强烈的音乐声中挥舞着肢体，会跳的、不会跳的全融合在一起，迪斯科、交谊舞的动作和民族舞蹈掺杂着，煮成了巨大的一锅八宝粥，让你真正感受到各族人民大团结的气氛。没人在乎什么，快乐是主旋律，明天就要各奔东西了，谁还会记得谁是什么样子呢？唯一不会忘记的，就是这拆除了心灵围墙的短暂的坦然吧。
走出九寨沟已经好几天了，大家还像孩提时过年一样恋恋不舍，细细回味着。然而我的文字不能一直停留在九寨沟——舍不得，以后再去吧。现在让我们在容中尔甲酽酽的歌声里结束我们的九寨之行吧：
……
噢，神奇的九寨
噢，人间的天堂
你看那天下的人儿
啊，深情向往，噢，深情向往
在离我很远的地方
总有一枝花朵在芬芳
她有着生命祈求的梦想
她有着日月轮回的沧桑
到底是谁的呼唤 那样真真切切
到底是谁的心灵 那样寻寻觅觅
噢，神奇的九寨
噢，人间的天堂
你把那童话的世界 噢，铺满高原
噢，神奇的九寨
噢，人间的天堂
你看那天下的人儿
啊，深情向往，噢，深情向往……
2007.6.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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