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声鼎沸，人流如潮。把自己像一颗石子一样投进人的河流，没有一丝波纹，没有一点声响。——这是必然的，在任何一座城市、任何一家商场，一个人的来去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但是每一个人都不会把自己四舍五入，因为对自己、对家人而言，谁都不是千分之一、万分之一、亿分之一，而是百分之百。——这也许正是我们还能够接受漠然而愿意存在的根本理由吧。
我把自己丢放在一家大型商场的入口处，不买东西，不等待谁，只想看看蚂蚁一般、蜘蛛一样人们的原生态。我不是无赖之徒，也非无聊之辈，我给自己找了一个十分堂皇的理由：关注民生！我知道你想说这是一种病态。也许是吧，可是看了一会儿以后，我就有点感动了。
走进走出的人家，每家人都是那么相像。孩子像父母那是因为遗传，无须多言。令人惊讶的是毫无血缘关系的夫妻也是那么相像，容貌可能有些差异，但是穿戴的风格、言谈举止、风度气质却透出惊人的一致——原来做了夫妻的人是会在彼此身上、心上打下如此深刻的烙印，竟如一对对称的树叶！多年前曾听人说过“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的老话，还有所谓“夫妻相”之说，当时并不以为真，认为不过是一时让人开心的说笑，有的人就从饮食习惯、生活环境等方方面面进行科学论证，竟也觉得颇有道理：从更广阔的地理关系上看，一个地方的人是确有相似的特征的，比如俄罗斯人因为天气寒冷而长的大鼻子，我国南方人因为天气炎热而生出的翻孔鼻子。跳开身体上的相像，心理气质上的相似就更好理解了，如果一对男女的个性天差地别，可能也走不到一起来；走到一起后，天天在一起耳濡目染而形成言谈举止上的相互摹仿以趋于相近，就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两个素不相识的人产生了“夫妻相”，这是一件让人感到多么温馨的事啊！感动之余，我又不由要结合社会现状加以思考，或者说我又用悲观的心理去看今天的家庭：假如有一天一对夫妻分手了，他们再走到一起，不知真相的人是不是还会觉得他们有“夫妻相”呢？再假如，芸芸众生中有两对从不相识的夫妻分手后，进行了重新组合，我们会不会在不了解实情的情况下觉得新组合的夫妻也有“夫妻相”呢？或者了解内情的人会不会认为新组合的一对才真的有“夫妻相”呢？
这种无端的推想让我感到一阵晕眩：莫非我们的生活真如影视上所说的“人生大舞台”？真的谁演关公谁是红脸，谁演包拯就一定是黑脸？夫妻情分难道就是体现在那一份彼此未必认同的“夫妻相”上么？如果“夫妻相”是一种约定俗成，是不是一切所谓缘分也是一种人为的牵强附会？剥开这些原本神秘的面纱，爱情就显得非常苍白了，难怪佛家让男女把对方只看作一堆白骨！唉，这是一件多么悲惨的事情。
但愿我们所说的“夫妻相”只是旁观者的心理错觉，而不是相爱的人之间有意无意的扮相。是的，揭开生活的面纱，生活、爱情会失去很多浪漫色彩和戏剧性，但至少在一起的感情是真实的。当初的种种缘分，随着感情的流失而变成偶然的巧合，甚至变成彼此相悦的手段，那是一件多么令人尴尬的小孩子的把戏！这样说有点残忍，是吧？
2007.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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