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自己写的一些小文章里,我经常穿插一些音乐或者歌曲,有些不熟悉的朋友问我:你的工作是不是和音乐有关系?我要告诉朋友们:其实我是个五音不全的人。
不是天生的。小时候我的嗓音应该是非常好的,不知道是不是妈妈对自己孩子的偏爱,她就是这么对我说的——我想这是真的。小学的时候,唱歌课经常是老师教半节课,后半节课就让我领着大家唱。“儿童节”都是好几个学校联合起来庆祝的,表演当然要代表本校水平,而我每次都是“演员”,记得最后一次表演的是对口快板儿:竹板打,走上台,咱们二人说起来;说起来,说起来,无限喜悦满胸怀……
上初中的时候,我家离学校挺远的,冬天回家天已经黑了很久——那是东北的林区,有月亮的晚上还好,没有月光的晚上就有些害怕,你想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要从连绵不断的林间穿过,能不怕嘛。于是我就用歌声来给自己壮胆,声音很大,从妈妈听到歌声到我走进家门还要很长一段时间。由此也可以推测出那时我的嗓子的确还不错,如果有现在这些孩子的条件,请位专业老师调教调教,没准儿还真是个搞音乐的材料呢。可是上初二那年,父亲在一次车祸中去世了,我的歌声就被哭泣与泪水淹没了。
记不清我与歌声绝缘了多久。好像已经读大一了吧,假期到姨妈家去玩,正赶上她家在盖房子。那时盖房子要用一块大石头把地基砸实,叫“夯地基”。这是一个群体劳动,为了协调几个人的动作,必须由一个人唱“夯歌”来指挥:东边来了个大学生啊——嗨哟!咱们夯就往东扔啊——嗨嗨哟!……这种看见什么唱什么的劳动场景吸引了我,忍不住驻足观看。他们休息结束时,非让我来唱几句,表哥说:学中文的,编词肯定又快又好玩儿,让大伙儿开开心吧!这难不倒我,我抓住指挥的木把儿唱起来:大家齐用力啊——嗨哟!一起砸地基呀——嗨嗨哟!地基打得好哇——嗨哟!明年娶表嫂啊——嗨嗨哟!……一唱一和,大家干得非常轻松。姨家的邻居听说有个大学生在唱这种很粗陋的“夯歌”,都围来听。可惜我还没唱十分钟,嗓子突然裂开一样刺痛,接着就说不出话来。妈妈听说我嗓子喊坏了,说:他已经很多年没大声说话了,原来他喜欢唱歌,嗓子很好……是啊,我正好是在变声期遭遇父亲去世,原来的嗓子早就闷哑了。
我知道我从此即使想唱也唱不出好听的歌儿了,索性就不再唱。那次唱“夯歌”封闭了我的歌声,却激活了我对音乐的热情,这是一件让我苦恼的事。于是我就想到了乐器,借助乐器来唱歌不是很好吗?先学口琴,又学吹箫,葫芦丝也买来玩,虽然玩得不好,但很过瘾,高兴了玩儿,忧伤了也玩儿,发现这么多年不唱歌,居然不知不觉中还是听会了许多歌曲和乐曲。
工作以后,每年区里都要举行大型合唱比赛,我又被抓来凑数,虽然我知道“滥竽充数”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情,还是很投入。声部、气口、领唱、伴唱、和声、主旋律……音乐的无穷奥妙让我感悟到团队配合产生的美感。
孔子说“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那时的“诗”就是可以歌唱的,这又让我想起了“夯歌”,想起了音乐给人们带来的和谐——美妙的歌声不仅可以使自己的内心获得和谐,还可以使一个团队达到和谐。我用心地去体会乐曲中各种乐器的配合与烘托,合唱中每个演员之间的角色转换和互相依存,“和而不同”的社会意识慢慢成长起来。——这可能就是我喜欢听音乐,也喜欢在文字里穿插音乐的原因吧。经常地,我必须听着音乐才能把自己带入那种想描绘的场景,我所写的那些生活几乎没有一个没有特定的音乐背景,不过有时候我会让音乐走到前台来,有时候就让它在我的脑子里盘旋,只要我一看到自己写的那些文字,当时的音乐就会悠悠扬扬地响起来,一切就鲜活了,生活也就有了生命的汁液。
2007.4.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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