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鸡叫，天就亮了。”
“即使鸡不叫，天也会亮的。”
这是几年前我给学生讲复句时用的一组例子。还记得当时我正感冒，拼命忍住一个喷嚏把例子说完，然后就不顾一切地“啊嚏啊嚏”起来，学生哄堂大笑，不知是例子好笑，还是此时我刚好打了一串喷嚏把他们从半睡中吓醒了，他们全都没心没肺地哈哈哈！
今天忽然想起这个细节，自己也有些发懵：到底是鸡叫了天才亮，还是天亮了鸡才叫呢？生活中我是经常把现象和本质弄混或者干脆弄颠倒的。
比如说，我自己认为只要课上得学生高兴就是一堂好课，只要我让学生觉得和我在一起有意思我的教育就是有效的。而实际上好像不是这样：一堂课只有热闹是不行的~~学生不听话还和他们和颜悦色，哪还有什么威信？——有人就是用我自认为强项的东西指责我，让我一下是非混淆不知所措了。
再比如说，你非常真诚非常热情地对待别人，却经常招来别人的怀疑和防范，仿佛你别有用心另有所图。此时你就会呆呆地问自己：这是怎么回事？
还是比如说，他的岗位调整了，学生不干了，到处反映。开始大家异口同声地说：水平高啊，学生那么喜欢你！他拼命地做学生的工作，让他们适应新老师，不要影响学业。说着说着，声音就变了：把什么都给学生讲得清清楚楚也未必是好事，会影响学生的自学能力……其实对中途接班的老师也很不公平，毕竟学生已经适应了你的教学风格……他想说以己昏昏是不能使人昭昭的，他还想说我也是中途接班的呀！可是他没说，以往的经验让他知道话说出去就不好改变方向了，留在肚子里才可以回旋自如。可是，要回旋什么呢？越回旋越糊涂，因为实在不知道天亮和鸡叫是个什么关系。
这还是小事，大事就更让人不知所以了。有一次，上级组织部门来考察一位分管教育的区长的工作业绩，找几个人谈话。谈话前，一位领导巴巴地跑来交待：一定要说好的，越是做得不够的地方越要说做得好。这我们明白，哪能让领导的前途受到影响呢？再说也不能让考察部门失望啊。毕竟在社会上漂了这么多年，看也看会了，况且与人为善这点善念还是有的，又况且俺们这位区长也真的很好嘛！是这位交待我们的领导最后一句话让我发懵的，他说：这叫反向强化，比尖锐的批评效果更好。嗯？那我平时听到的表扬和批评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呢？不管怎样后来我们还是按照他说的汇报了，后来区长果真就越做越好了，后来我就更听不懂批评更害怕表扬了。
我想一定还有更重大的事情做得比这些更加“策略”，因而世界在我的眼里就变得全部模糊起来。我又想，“老糊涂老糊涂”大概就是这样修炼而成的吧？不过，有时我会突然把自己扔向云端，用俯瞰的方式观察芸芸众生，竟发现每个人或物都是生活的道具，被比自己更高深的手拨向东又拨向西，只是自己浑然不觉罢了。——正因为浑然不觉才活得有滋有味，才活得威风八面，才活得咄咄逼人。一旦明了自己是个什么角色，便索然无味了，难怪有人说“经纶世务者窥谷忘返，鸢飞戾天者望峰息心”，板桥先生自言自语“难得糊涂”呢！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看清自己的角色的，似乎很早就有人说我“老成”，后来真的老成了又有人说我“内敛”，我想就是不那么激进不那么在乎吧。我曾在自己的小屋里挂一个大大的“真”字，可能是想以此来对抗那些是是非非或者无是无非吧，也记不清当时是怎么想的了。一天，一位佛学朋友来玩，笑眯眯地问我：什么是“真”呢？我思索了很长时间，没答上来。
一说已经很多年过去了，如今自己已是不惑之人，却依然“惑”得很，没有找到答案。不过我还在耐心地等待，等待那声鸡叫——“雄鸡一唱天下白”，伟大领袖说的。
2006.1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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