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   发
         李西岐
   男人们头发长了，需要去拾掇一下，早年叫剃头，后来叫理发，如今叫美发了。

  动物界中的雄性，走兽们大都是长发飘逸，威风凛凛，如怒发冲冠的雄狮；飞禽鸟类中，雄性也是羽翼鲜亮，耀武扬威，如开屏的孔雀。

  而人类则恰好相反，愈进化愈烈，最美妙的山峰都让女人占领了。男人们大都成了秃鹫二世，女士们则修炼为孔雀女王。
  女人们早年间足不出家门，只能面对铜镜之类，自己料理罢了。镜头里的美人儿往往顾影自怜,唉叹青春年华和妩媚让禁锢了。解放之后，妇女地位大大提高，差不多能顶大半个天的，所以，以女性为目标的美发事业像早晨七八点钟的太阳，蒸蒸日上，蓬蓬勃勃的发展了。女人爱美，除过遮蔽身躯的衣物，最注重的就是头发了，西瓜般大点的脑壳，美发师能整出许多名堂來的。
  君不见，当今满大街的美发店，眼光大都直勾勾的盯在爱臭美的女人和追随时尚花爹娘钱不心疼的少男少女的身上。中年男人们进得店來，十块钱不到的活儿，在店主的眼里，割草搂兔子，有它不多，没它不少的。除以前针对老男人们白发染黑发以外，据说也有男人美容的新业务应运而生了。鄙人总觉得一个男人，整理得油头粉面的，看上去腻味。中国人的审美词典里，似乎对奶油小生一类爷儿们不太感兴趣的。当今如日中天有楞有角的沧桑男人唐国强，年轻时因为一张帅气的脸，背了多少年黑锅。
  人到中年，头顶微秃先，胡子却茂密丛生，一天不刮，面目全非。胡子离嘴唇近，莫非近水楼台，先将营养截留了去？男人留胡子，容易产生误解。《笑林广记》载：胡子行路，一孩戏之曰：“胡子迎风走，只见胡子不见口。”胡子忿甚，揭须露口指而骂曰：“这不是口，倒是你娘的X不成！”还有一则“一般胡”：两人聚论《论语》一书，皆讲胡子。开章就说：“‘不亦悦乎，不亦乐乎，不亦君子乎’，这三个都是好胡；‘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这三个是不好胡；‘君子者乎，色庄者乎’，这两个胡一好一不好。”或问：“使乎使乎。”答曰：“上面的胡与下面的胡总是一般。”
   扯远了，言归正传。以在下而言，两月进一趟理发店，三分剪发，七分刮胡子；出得店來，容光焕发，心情亦愉悦，阳光了一回中年。前两天又去一家美发店，给我剪发的是个20多岁的小伙子，他边剪边叹息：太多了啊，太多了！我透过镜子，果不其然，双鬓染霜，发际里也星星点点的，隐约地露出不少白发來，于是心里感叹，人生如梦，岁月如梭，光阴飞逝，多乎哉？不多矣。
  虽然剪发的小伙子的话很委婉，不停地在叹息……我却装糊涂，心里想，我整天家里坐着，又不需要再相亲，当然有黄脸婆看着，染黑发有何用？他见我不接话茬，只得直言相劝：大哥，你该染发了。
  这孩子眼里没水，脑子装的也不是水吧，要么以前就是酒吧的服务生。你眼再拙也不该叫大哥啊，是不是？我又不是刘晓庆，一把年纪还装嫩，非要扮个纯情小女子啥的。
  我只能一笑了之。
  他又喋喋不休地说：“大哥，你染一染吧，染完后肯定减去十岁。”

  岂有此理。别说十岁，就是减去廿岁，就我这等半吊子文人模样，有甚用啊？
  做生意是门学问，推销服务也是其中的重要环节。我这个人是个从不掩饰的倔人，甚至于个人博客里的全部资料都是真实的，钉是钉，铆是铆，一点都不掺水份的。我堂而皇之地走在社会主义康庄大道上，素面朝天，用不着假面具啊！我女儿25岁，动不动就说“奔卅”了。照女儿的说法，我快“奔六”了哇，说來离古稀尚差十五六年，那也没必要把自己弄得“愤青”似的。

  剪刀在耳边嚓嚓响着，小伙子仍然叹息着。我几次欲言又止，祈祷他手下留情，别把我耳朵剪了去，我拿啥玩意儿听老婆话啊。

  看来这年轻人缺乏铺导性......

  国人自开天劈地一来就崇尚老者，如老教授、老中医等等。“白发三千丈”，每根银丝里都诗意绵延的。阳世上最少有两个行道，对白发人是有利无弊的：一是大夫，越老越受宠。你就是博士后，倘若长了一张娃娃脸，看病的人心里先要打鼓的；二是艺术界，愈老愈值钱。你画画得再好看，字写得再飘逸，也卖不出高价的。

  阿弥陀佛......我总算完好无损的逃离了。

  阳光下，晃荡一下黑多白少的脑袋，心里甭提有多受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