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半是浑浊,一半是明媚
李西岐
一
进了寺庙门,不潜心修课,清心寡欲,那就不是个好和尚;假如作了主持,得过且过,又不好好敲锺,无疑就是僧侣中混日子的货色了;若能亦步亦趋,矢志不渝,遂成为高僧,即到达佛界功德圆满的辉煌境界了。如今,我也算个小小的主持,却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一介俗人罢了。今年年初,《读者·乡土人文版》高剑锋主编约见我,请我主持“乡土艺廊”栏目,我当即就痛快地答应了。缘由我从2003年成为《读者》杂志社的百名签约作家以来,除转载过我的10多篇文章之外,我还没有作过多少贡献呢。因为在西北五省区的7名签约作家中,除过我人轻言微外,其他人都是文学界的“大腕”。
我连续主持了几期,问题接踵而来,一是当代一流的大书画家,你联系他,人家根本不屑一顾。这些年由腐败催生的“书画繁荣”,使“腕”们收获了太多的白花花银子,人家的脾气也随风狂飙,猖獗得了得。二是三流的书画家多如牛毛,想宣传他们业绩的亦如过江之鲫,托人说情,使我左右为难。三是我和高主编拟定了五个条件,以推举有发展前途的中青年书画家为主,兼顾部分老书画家,做到南北相济,东西交融,我每期撰写三五百字的评论,力争图文并茂,相得益彰,尽全力把这个栏目做好。这样的话,我每月要去《读者》杂志社一到两次,那座现代化的颇具浓郁文化色彩《读者》大厦,就成了我常来常往的地方。
值得欣慰的是,“乡土艺廊”的影响愈来愈大,成了一道色香味美的精神大餐。尽管我是个手艺拙劣的“厨子”,虽然尽心竭力,加之原材料好,还是有所收获的,就像马戏团里的小丑,虽然插科打诨,出场那么一阵子,不也娱乐了别人,也乐呵了自己么。
二
前天早晨起床,洗涮毕,吃了几块干馍,边吃烟,边欣赏李百战先生的山水画和崔学路先生的书法,边思索如何下笔,想着,想着,脑海里灵光一闪,立马写下了两段文字。
李百战的山水画
李百战先生体健敦实,宽额方耳,待人接物,总是眯眯地笑,憨憨地乐,俨然一副得道高僧般的沉静与安祥。假若让他換上关中农人的行头,活脱脱的就是生、冷、蹭、倔的陕西楞娃憨模样了。
如果以貌取人,那在百战身上可就南辕北辙了。他先后毕生于西安美院和北京画院王明明工作室,具有扎实的绘画基本功和对中国美术史论的透彻理解以及几十年来的笔墨实践。他涉猎花鸟、人物,以山水见长,探究的是雄浑豪迈、苍茫飘逸的北方山水的一路正脉,进山访樵夫,涉水问渔翁;攀岩觅松柏,跋原寻魂灵。他似乎总在不断地追溯那源源而来对天地之大美的崇拜,对山河之雄壮的探访,摄日月之灼灼精华,取山石之铮铮硬骨,然后一一纳入其笔下,端端地呈现出一派北方山水的磅礴壮美的大气势来。
(李百战先生,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国家一级美术师,国家文化研究院院士。)
汲古出新自卓然
---崔学路先生书法简析
崔学路先生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以来,中国书坛“具有战略思考”并取得很高成就的书法家之一。
崔先生以“读书、临帖、释道、写心”为旨,其隶书渐及高古苍拙一路;楷书宗颜真卿,上溯魏晋墓志造像;行草书承二王、鲁公、八大而渐自化,且对秦简汉帛尤为用心。新世纪则立志继敦煌写经意绪,全力“释、道、儒”文史哲经典书写,自号“佛堂写经”。
他书意取向自由、散朴、空灵,拜读者如八月十五赏月,洁明无瑕,顿生心旷神怡之浩叹;法度追索无古、无今、无他、无我,观其书若品明前茶,馨香入肺腑,爽美不可言;结体意象高古,常变常新,曲径通幽,欣赏宛如观庐山瀑布,飞流直下,天趣盎然,大小珍珠溅落玉盘。
我眼前墨香弥漫……历代书圣先贤穿越时空,从远古飘然而至,今朝的崔学路阔步走向未来,他的脚步是那么坦然稳健,他的身影是那么挺拔伟岸。
(崔学路先生,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青少年书法报》首任社长兼总编辑)。
今天清晨起床,趁着脑子清楚,反复修改,自己觉得还挺满意,随即下楼,乘车去了《读者》社,交了差事。
三
刚走出《读者》大楼,又接到印刷厂厂长的电话,我又颠颠地赶到厂里,让我签字即散文集《三月飘雪》即可开印。我犹豫不决,决定再校一遍,回家后草草吃饭后,又校订起书稿到凌晨二点来,睡到凌晨四点半,突然又醒,闭目养神,企图再多睡几个时辰,事与愿违,睡意全无,只得下床来,擦把脸继续干活吧。
乡下有一类勤快人,早睡早起,为的去拾粪,给自家的自留地里施肥。这些人往往是勤俭持家的典范,很受人尊敬的。我小时候也做过这活计,那阵子年少气盛,做几次又厌倦了。如今我虽然人到中年,再不需要背粪筐了,即使捡下粪也没地可施啊!
全部书稿看完,又找出三个别字来,如赢政的“正”,跌倒的“到”,心里的“理”,甭提我心里有多高兴了。功到自然成,慢工出细活,至理名言啊。
四
我在桥上看风景,桥下的人在看我。这是一位诗人的名句。
我乘车回家途中,座位旁站着一胖一瘦两位姑娘,旁若无人地聊天。胖姑娘问,听说你最近认识了一个帅哥?瘦姑娘回答道,噢,是我的朋友的朋友,挺帅的,嘴特别能“攒”,那有个小女孩。胖姑娘诧异道,你这是要当后妈呀?瘦姑娘嗬嗬一乐,那有啥呀!谁知道我是不是她最后一个后妈呢?胖姑娘嘴一撇,姐,亏吃得劲大了哇!瘦姑娘呵呵答道,唉。嫁谁也是嫁啊。行了,就凑合着过。不行了,咱就趱哪!
噫嘻!这都是些什么姑娘啊?婚姻大事成了儿戏嘛!我听得都有点不好意思了,赶紧低下头去,翻阅起最新一期的《读者》来。
车停靠在车站上,两个姑娘嘻嘻哈哈下车了。我盯着她们青春靓丽的背影,一时三刻回不过味来,看来我确实老了哇。车行驶期间,突然一个急刹车,我一前倾,一个眼镜片掉在杂志上。我抬头看了看周围,寻找掉眼镜片的人。环顾一周,没有一个“四眼贼”啊。我只得把镜片捏在手里,朝窗外看去。蓦地,我的视野里一半是浑浊,一半是明媚!噢,把他家的。原来是自己的镜片啊,骑驴找驴嘛!哎,咱端的成老夯客了!
前面座位上一个少妇抱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他盯着我,不转眼珠的看。他那清澈的瞳仁里,宛如一湖春水,天真无瑕地看着这个世界,以及对面怪模怪样的老男人。
我下车去了那家熟悉的眼镜店,请老板帮忙把眼镜修好。老板边擦镜片边说,李老师,你这镜片有个把月没擦拭了吧!我嘴里吱唔着,说是也不对,说不是也不对。出得店来,眼前一片光明,天也蓝,地也清,风儿爽,夕阳红。看来出书如同嫁闺女,忙也是乱,乱也是忙,忙忙碌碌一阵子,好歹打发出门就万事大吉了哇。
五
累,确实累了。晚饭不想做了,奢侈一回。我和夫人去一家小店吃了饺子,漫步在大街上,抬望眼,浩月高挂苍穹,天地一片洁净。据说,这是九年来最大最圆的月亮了。明月张开双臂,欢迎着嫦娥姑娘的奔袭,欣哉,悦也。回到家,看了一会电视,夫人喊着我,你累了一天了,早点休息吧。晚上九点多,一位朋友打来电话,说老党要乔迁新居。秀才人情半张纸。我只能送一幅四尺整张书法恭贺了。老党与我是战友,又是古玩界的“腕”级人物,吃过他的饭,喝过人家的酒,这个人情债,说啥也应该偿还的。
最近时常翻看宋元小令,感慨颇多,马致远的一首《[南吕]四块玉·恬退》,颇能代表我性情意味的,转抄如下:
酒旋沽,
鱼新买,
满眼云山画图开。
清风明月还诗债。
本是个懒散人,
又无甚经济才,
归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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