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和灵魂都是我的词语
张立勤

我只看这一小片花地
我喜欢的克里姆特《接吻》里面的花地,这片花地真恬美,气质剔透,有一种让人喜悦的装饰美。因了花地是由小花组成的缘故吗?是的,小花有一点紧张,它们怕被分散,所以就愈加渴望聚集。它们是怯生生的,花与花之间没有缝隙。它们好像碎花布一样,有一点排列组合感。
它们与爱情有关,这是一定的。
它们是爱情的一部分,它们铺张的绽开在盛大的爱情之下。
这时,我又想起了萨宾娜那一张大床。昨天我在《新娘》里还觉得大床有多么的美好。今天,我在《接吻》里,突然间不喜欢大床了。如果爱,就像《接吻》里,有一小块花地就足够了。也许,床上的一切,会让爱情深刻,但也会让爱情发霉。
我忽然,听见一个男人弹着七弦琴在歌唱——“灵魂不过是附在身体上的一个词语!”多么不像歌词的歌词呀,这是一本书中写到的。这个歌者,在强调身体。我想说的是,假如没有灵魂,哪里会有词语。人类总爱分开身体和灵魂,包括词语。
分开!
其实词语,就是在分开已经分开的事物,或是在在分开没有分开的事物。
人在床上,灵魂变成了词语。
人在床下,灵魂才是灵魂吗?
身体,是一个场所。
灵魂,却超越了场所。
身体等于灵魂。
身体不等于灵魂。
而在此刻,身体和灵魂都是我的词语。
……
我喜欢我的长沙发,它十分像克里姆特的这一片花地。
我经常爱像画中的那个女子一样,跪在上面,周围是寂静,
以及枕边的书籍。我跪在长沙发上,身体躬向它们。而我不需要像画中的那个女子叫身体笔直。她是需要笔直的,她引体向上,去接受一个男人的热吻。我却在接受文字,原来接受文字是需要身体弯度的。
那个女子的姿势,让我望尘莫及。
那一片花地,多么的奢华。
我写到画中的女子,就到跪姿为止吧。我第一次不想再“往上写”了——从小花们的密集往上,从她的腿部往上,还有从我的工作灯往上。我的工作灯,斜照着我的长沙发。我能感觉的到,灯泡里的钨丝在膨胀,而它发出的光却有点暗然,我的皮肤有点暗然,还有那一本毛边本《瓷器》的封面也有点暗然。
我今夜的文字,像明天早上的雾,我突然意识到。我猛然间,看见从克里姆特的花地上,飘过来的雾已提前抵达了我的书房。夜深着,深着。我想着克里姆特,这几天我一直想着他像一只受惊的鸟。我简直像在电影里一样,在一座城市的深处。我听到了他的声音,久远的有了疲惫的声音。但我是熟悉那声音的,低语式的,极端好听的。
由此,跪着的我,压住了绽放,压住了春天。
——我美到危险!克里姆特!
今夜,我只看花地。
花地上的女子,是上世纪的我吗?是的!我敢肯定。
克里姆特应该在画的左下角写上:献给下一个世纪的一个女子。就像外国小说在扉页上,作家总爱写着这样的一句话“此书献给某某某”一样。
我一直认为,给一个人写的书一定是最好的书,给一个人画的画也一定是最好的画。
今夜,我为一个人。
这个春天, 这个夏天,
我为一个人。
我写下这些文字,
我为一个人。
我生死与共,
我为一个人。
......

克里姆特的《接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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