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白日梦——《拥抱》
张立勤
奥地利画家古斯塔夫•克里姆特(1862—1918)
《拥抱》
上周一,我去北京了。中午,我在一座商厦里的星巴克坐了三小时。我一个人与“三小时”在一起,感觉真好。这是我常来的一家咖啡店,当我想念一个人的时候,一定是会来这里的。我喜欢在这座城市想他,而不是在我居住的城市。因为,这里有我的年少,我的蒲黄榆。
我依然坐在高凳上,脸朝外,手搭在紧挨大玻璃的长桌上。我一个人是不需要与另一个人面对面的,我从没有想到自己要找一个小桌两把椅子的地方坐下来,或者坐到N个人可以坐的长沙发上面去。我只坐高凳,那是一个人的地方。它能随意旋转,可我只需左右旋转30度就足够了。我把双脚踩在凳腿的横档上,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远离了大地。有很多时候,我非常需要这个样子的远离大地,然后与无数陌生人在一起。那是另一种安静,绝不同于一个人在一套空空荡荡的房子里的感觉。
我要了一大杯叫做“卡西赛罗中”咖啡,加了两小袋咖啡调糖,还有三小杯奶精。我一边用汤匙搅伴着咖啡,一边翻看着一本美术杂志。我翻到克里姆特,我不翻了。我停在那里——他的画里——《拥抱》。这是与古埃及和古希腊相关的一幅画,只是艺术元素的相关而不是别的。那元素是一个符号,是一个一个的符号,是如此的平铺直叙而斑驳的符号——构成了大面积的爱情。那爱情,逆行而上,在脖颈拐弯,由二维进入三维。
——他们一直在那儿,一动不动的抱在一起,任何力量也分不开他们。
星巴克对面是一家男装专卖店,专卖店大玻璃广告上的男模像真人一样大。那是一个白人男人,戴着太阳镜,寸头,嘴形很好看。他穿着牛仔裤,淡蓝衬衫,乳白色立领休闲上装,黑色鞋面白色鞋带的休闲布鞋。他走在一条有荒草的路上,路的左侧是树丛,再左侧是水。他穿过自己的大玻璃,再穿过星巴克的大玻璃,朝我走来,却永远走不过来的走来。
我想着,他深夜也这样走着,整座大厦的人都走空了,他仍旧不停歇的走着,他走了一万年吗?
这一刻,吧灯的亮度骤然缩减。我知道,这是过来过去的人们,把光亮吮吸了去。我不禁抬头,看着那一排椭圆形的吧灯,玻璃罩上遍布橙色的点。于是,我联想到了眼泪,我自己的眼泪,会从那么高的地方跌落吗?
忽然,他走了过来。他穿越了两道大玻璃,
也许还不止。他猛然抱住了我,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的手抱着我的肩膀、后背和长发,我的手臂向上弯起放在他的后肩处。他的双臂真有力气,我一时喘不上来气。我从未被一个男人这样的拥抱过,我刹那间分崩离析了——我!
这很唯一!
这很盛大!
他带着荒草的甜味和“卡西赛罗中”的苦味。
我闭上了眼睛,我的眼泪流了出来。
如雨的眼泪,完全与吧灯灯罩上的点一模一样。
我融在克里姆特的画里,我曾经如此的体验了他——我的白日梦!
——我们一直在那儿,一动不动的抱在一起,任何力量也分不开我们。
就是这样,我们截止在——《拥抱》里。
开始而没有开始,结束而没有结束。
截止——很对!
因为截止,所以很美。
因为是你,所以爱你。
克里姆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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