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血儿,拉格泰姆
——为拉格舞伴奏的钢琴音乐
张立勤

我最喜欢的乐器是钢琴
我本来不想写“拉格泰姆”,不想写!
这个想法,在我的脑子里出现了许多回。于是,我就没有写。一个多星期过去了,这期间我居然什么都不想写。我停在“不想写”的情绪中。真好!我一直认为,写作是需要停下来的。停下来与那些匆匆的东西拉开距离,然后进一步去看清楚那些匆匆的东西。
然而,我在想“拉格泰姆”,就象想一个人那样。我漫无边际的想着,想不起来他的鼻子、嘴唇和皮肤的颜色。我真的把想“拉格泰姆”与想一个人给混淆了。我在想一个人,一个男人,一个远在天边的男人。我在想,他的鼻子、嘴唇和皮肤的颜色。
但是,我绝不会想他的“眼睛”——文•温德斯,一位我喜欢的德国导演。他把两只手都伸进眼镜里面,捂住自己的眼睛。那是一双碧蓝的眼睛,可他偏偏这样捂着。这是我在一本电影杂志上,看到的一张照片。我明白文•温德斯的意思:只有捂住这一双眼睛,才会开启另一双“电影眼睛”。我没有必要去爱一个男人的眼睛是吗?我固执的这样想。
就是这样,我看到了拉格——在一条弧线上面,一群黑人在跳舞。黑色的舞,树枝一样。他们逆着风,身体有些后仰。他们没有性别,只有身体。甚至于,一块肌肉在放大,上面血管密布,汗毛林立,
皮肤闪着艳光。那块肌肉在旋转,甩动,屈伸,起伏。它们顺时针方向转N圈,逆时针方向转N圈。它们甩向最远方,又回到最近处。它们屈到最短,又伸到最长。它们像太阳升起,又落下。
只有身体,是自己的,这就是黑人!
他们没有别的出路,只能在原地或向内调节。他们的狂野,原来是每一块肌肉的任性与专注。
这就是黑人舞蹈的征服性,每一块肌肉都独立成舞,再直驱每一个部位,乃至整个躯体。
当星星完全消失后,我逐步看见了跳拉格的女人和男人,他们S型、V型的骨骼凸凹,什么都凸凹。最后,是女人的乳房,山冈一般凸现出来——这里是拉格的中心吗?它们比身体的其他地方美丽吗?它们舞动的时候疼吗?
乳房在急剧颤动——它们大幅度,又小幅度。它们戛然,又荡漾。
其中,有一位绝美的黑人姑娘,行政长官的儿子爱上了她,可这根本是不允许的。接下来只能是私奔,生下混血儿,行政长官强行让儿子参军,并将混血儿带走。黑人姑娘,一个人留了下来——跳起来吧,拉格!为什么不跳呢?她跳着,她们、他们都跳着。他们自己用手打着节拍,后来有人唱歌。他们从房前跳到房后,从空地跳到酒巴,再跳到赌场。由此,钢琴进入了拉格,白人也进入了拉格。白人用碳涂黑了脸,他们喜欢这样跳舞。
一台三角钢琴,它一定是白色的。它俯瞰而高贵,如同白人儿子。下边是跳拉格舞的黑人们,如同黑人姑娘。钢琴的声音很相爱,很活泼,很欢欣,也很感伤——拉格泰姆!
蓝调是美国本土的,是黑人的,拉格泰姆也一样。
依旧在孟菲斯,丹佛,新奥尔良……那些南方的南方。
由于钢琴的缘故吧,它最少染有非洲因素。
从1626年荷兰西印度公司贩运了11名黑人到美国开始,黑人与白人便有了不可分割的关系。四百年间,皮肤的颜色,成为爱情的焦虑,也不可救药的坠入了爱情。一直如此,那里拥有着这个世界上最为丰富的二分之一,四分之一,八分之一,十六分之一,以至更多分之一的白人血统、抑或黑人血统、抑或拉美裔血统、抑或亚裔血统的混血儿。
——拉格泰姆,是混血儿。

不无绝望,也不无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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