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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曾经是警察
萧锐
那些年,父亲在做警察,似乎也没什么大的事情发生,即便到现在有时闲聊,父亲也这么认为,那些年,乡里乡亲,风平浪静,顶多就是些“还不懂事的小屁孩打架”之类的事情。父亲做警察的时候,法律还不像现在这么密密麻麻,很多具体的案子,在他手里的裁量度颇大,而没读过多少书的父亲,也自有他内心坚持的准则,尽管现在看来,也或许正是他那些准则,包括在以后其他的工作角色中,害得他早早赋闲。比如说不唯上,哪怕这“上”直接决定着他的升迁,因为他总念叨那么一句话:异地为官的那些领导,干几年就调走了,咱可是本乡本土,以后还要在养老呢。
很多事情,其实也真不需要做多少,比如有领导来鄙乡正月了看红火,需要负责一方治安的派出所出面警戒,父亲总会告诫手下的警员,对围观的乡亲,不许吼叫,不许动粗。没有哪些官员会直接下令打人的,即便他们希望动粗,也大多惯于明哲保身,不会下那么赤裸裸的指令。或许父亲所遭遇的场合,相较于他的那些后辈,要简单得多,也就是些正月里闹红火之类情况。但即便是现在,网上时不时爆出那些令人不愉快的事端,讲给父亲听,他也总会不住地摇头,颜色总是铁青。
父亲一辈子换过好多工作岗位,包括曾一度做过分管文、教、卫生、计划生育的乡镇副职,他总坚持他的信条,虽然没有凝练地被总结过。他最后被找了个闲职“挂起来”,则祸起于公开场合反对某主要领导刨了好端端的旧路、耗费巨资翻新的动议,因为他知道,这个新调来的外乡人领导,是带着包工队上任的……后来,父亲被调走,那条路终被像三亚中院的那栋楼一样,“装修”成了危路。
作为体制内最底层的一名职员,应当有怎样的内心坚守,父亲或许拿不出解答,甚至从未想过这么复杂的东西。但他却一直有自己的敬畏:乡里乡亲,抬头不见、低头见,他一直挂在心上的,就是“会不会被戳脊梁骨”一条。大多数时候,也远没有到需要“枪口抬高一寸”的严峻场合——当然如果有,我相信父亲会的。
父亲现在退休了,心平气和,每天读读书、锻炼锻炼身体,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