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公振的情殇

读新闻学的人，大概没有不知道戈公振(1890--1935)的，他撰著的《中国报学史》是我国新闻学的开拓之作。胡洪侠在《书情书色二集》四五九条《错过精装<中国报学史>》有记：当年他读新闻系时，曾买过一本影印本《中国报学史》，“纸劣字模糊，价廉而物不美”；后来他在孔夫子旧书网上发现“有人拿出一册民国二十三年版《中国报学史》参拍，竟是精装本，品相很好，且是著名摄影家、新闻学 家舒宗侨先生自藏的本子”，便迅即加入战斗，可是后来去忙别的事，忘了厮打到底了，第二天才知道书以六百四十元的价格归了别人。“真该拿下的，”胡洪侠事后感叹，“就是为了戈先生当年的那段‘隐痛’，也该买下此书以示同情。”

是什么“隐痛”呢？胡洪侠接着转述了郑逸梅先生的说法：戈公振早年在上海曾遇一位漂泊无依的女子，见她颇有姿色，又知她父母双亡，困窘不堪，就动了恻隐之心，斥资供她上学。两人常常见面，感情渐深，且谈及婚事。谁知那女子大学毕业后，幡然毁约，说“地位有今昔之不同，请勿见扰”。戈公振为之震噤良久，自此心寒婚姻，发誓终身不娶。

近读包天笑《钏影楼回忆录》，发现里面也有一段有关戈公振情事的记述。当时包天笑和戈公振同在狄楚青办的上海《时报》做事。据包天笑说，那时“戈公振有一位未婚夫人，好像是姓翟”，常常到报馆里来。后来戈公振编本埠新闻，每天要值夜班，那位翟小姐则每夜必来，坐在案头陪伴戈公振。包天笑的朋友毕倚虹便开玩笑说，翟小姐真是要枕“戈”待旦了。此后过了两年多，戈公振已离开了《时报》，由他推荐来代他职的同乡夏奇峰告诉包天笑，那位翟小姐已经与戈公振解除了婚约。包天笑当时还不相信，以为他们两相爱好，何遽判诀。夏奇峰说：“在公振还恋恋不舍，翟小姐却毅然决然，他们在律师事务所签好字出来，翟小姐向公振说了声‘再会’，便似惊鸿一瞥的高飞远去了。”包天笑后来以此为题材，写了个短篇小说，题目即为《再会》。

我猜想，郑逸梅说的那位女子与包天笑说的翟小姐，似应是同一人。把两人的说法串联起来，故事就相对完整了。情路坎坷对戈公振打击很大，此后他一直郁郁寡欢，难有笑容，年仅45岁便离开了人世。包天笑说，戈公振“始终未获一爱人，友朋为理其丧，葬于上海静安寺路一公墓”，后来“日寇侵华，到了上海，静安寺路公墓被掘有数尸暴露于外，有人往视之，其一却是公振，乃重为掩埋”。

戈公振的命运是悲苦的，但他有《中国报学史》传世，足以含笑九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