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最著名风景点的排行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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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在中国行燕京八景琼岛春云蓟门金章宗文化 |
早就风闻有燕京八景之说。至于是哪八景,一直搞不清楚。只好读史料。方知其大概。
北京可圈可点的景物太多,且各有千秋。不信的话可查阅时代刘侗、于奕正合著的《帝京景
物略》,你会眼花缭乱。选景跟选美似的,要想从三千粉黛中挑选出前八名,并不容易。因
为必须学会放弃。说实话,放弃谁都让人怪舍不得的。
早在八百年前,有个叫完颜景的君主(金章宗),就细加比较,罗列
出一份优胜者的名单:太液秋风,琼岛春云,金台夕照,蓟门飞雨,西山积雪,玉泉垂虹,
卢沟晓月,居庸叠翠。金中都城郊的这八大景点,有些属于御苑(帝王游幸驻跸之所),譬如
太液池与琼岛(皆位于今北海公园),大多数则是当时市民寻芳访古的旅游热线。可见在那时
候,人们就喜欢在节假日爬香山、登长城、看卢沟桥了。这么一想,就觉得风景是永恒的,
人心也一样——是万变不离其宗的。
由于宋金战争的缘故,我一向以为攻城略地的金主天生即是野蛮的,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
可这位附庸风雅的金章宗,却打破了我的偏见。他不仅仅是征服者,更是个“看风景的人”
:兴致勃勃地在先辈缴获的山河间游走,不时用手持的马鞭(如同私塾先生的教鞭)指指点点
,吟几句诗呀什么的。燕京八景作为其“御批”,从此身价百倍。但金章宗在赐名时,绝对
动了一番脑筋——而且是以赞美者抑或田园诗人的身份出现,对面前的一草一木爱不释手。
燕赵大地的山川景物,对于开疆拓土的女真民族而言,带有战利品的性质。金章宗为之逐一
起了好听的名字,至少说明他是“识货”的,而且产生了深厚的感情。北宋的皇帝们,若对
山河之美能如此热爱、珍惜的话,就不会失去那么多了。肥沃秀丽的燕云十六州恐怕早就收
复了。宋朝相继败于辽、金、元,长期忍受着版图的破碎,在于不懂得珍惜——因而渐无寸
土必争之勇气。难怪他们最终成为风景的牺牲品,为强敌预备了莫大的诱惑却无力自守,只
好合盘托出……
岳飞倒是呐喊过:“还我河山!”他所谓的河山,必然包括被金兵圈占的燕京八景乃至燕云
十六州。一代名将最大的心愿:“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至死也未能实现。只恨
南宋的皇帝太不争气,使英雄无用武之地。燕京八景,如同铁蹄下的歌女,装点着别人家的
后花园。
金章宗不仅评点了八景,还修造了八苑、八大水院,被后人赞誉为“北京园林史上一大盛举
”。八苑指中都城内的琼林苑、广乐园、同乐园、熙春园、芳园、南园、北园、东园——虽
属人造景观,但其精致纤巧,恰恰与气势恢宏的郊外八景交相辉映。至于八大水院,则建于
西山:“选择山势高耸,树木苍翠,流泉飞瀑,地僻幽深的山林间……并从全国各地征召来
京造园大师和工匠,进行修建和崇饰,其造园艺术手法即有南方高超造诣,又与北方山水自
然美相融合,使魏晋南北朝以来的寺庙兼有园林的造园艺术,有了进一步发展。”(引自焦
雄编《北京西郊宅园记》)八大水院,想来是“西山积雪”(后又称西山晴雪)这一大景点里
的小景点,成天人合一之势。
金章宗很为中都之物华天宝而骄傲。他喜欢游山玩水,吟咏名胜——用儒雅点的说法,即“
指点江山,激扬文字”。他玩物而不丧志,在整治朝政方面也颇有一套。对于肥美山河,他
既是陶醉的欣赏者,又是称职的管理者——两手都过硬,这就很难得了。《金史》记载:“
章宗在位二十年,承世宗治平日久,宇内小康,乃至礼乐,修刑法,定官制,典章文物,粲
然成一代治规。”
金章宗爱江山又爱美人。他从燕京风物中选拔出八景。在六宫粉黛中,他又独宠才貌双全的
李贵妃,在琼华岛上盖了别墅,金屋藏娇。李贵妃颇有远见,她坐守琼岛春云,俯瞰太液秋
波,过着养尊处优的宫廷生活,却道出了极富忧患意识的一句格言:“拥有者不必是其守护
者,守护者不必是其拥有者。”这个女人,可以改行当哲学家了。
金主虽是燕京八景的命名者,却不可能是其永久的拥有者。金中都的风水再好,也逃避不了
最后的劫难:传至宣宗时,为垂涎三尺的成吉思汗所毁灭。
自金以后,是元、明、清,乃至民国等等。燕京八景屡屡易主。看风景的人,即使再尊贵、
再长寿,毕竟属于过客。惟独风景本身,是不朽的。
元世祖忽必烈,弃金中都之废墟,另择新址兴建“汗八里”(大都)。但对燕京八景,还是作
为前朝的一笔遗产给继承了。甚至他的皇宫与新城,皆以八景中的琼华岛与太液池为核心。
在琼华岛东太液池(今北海乃中南海)东岸的大明殿、文思殿、宝台殿等宫殿,合称大内。在
琼华岛西太液池西岸,偏北有兴盛宫,偏南有隆福宫,分别供太后、皇子、后妃居住。至于
忽必烈本人,偏爱在琼华岛山顶的广寒殿过夜。相传此乃辽萧太后梳妆楼故址。估计离金章
宗的李妃别馆也不远吧?李妃同样曾面对如镜的太液池理云鬓、贴花黄,并且喃喃自语,不
经意间预言了后世发生的一切。
而金章宗本人,远远不如自己的“小蜜”聪明。他在为燕京八景中的太液秋风与琼岛春云赐
名时,绝对预料不到:这是在为未来的元世祖修建朝廷与寝宫——而提前作好了准备。甚至
燕京所有的景物,都将改朝换代。
元顺帝于1368年被明朝北伐军驱逐出北京城,风景是带不走的。燕京八景,又迎来了新的主
人。
明永乐皇帝迁都北京后,胡广等十三位文艺界人士,将燕京八景绘成“连环画”,分别配诗
加以说明。虽属集体创作,大家的心还是挺齐的:“兹以北京八景图并诗装潢成卷,举足迹
所至书于卷末,且以诸景所以得名者疏于各题之后。诚非欲夸耀于人人,将以告夫来者,俾
有所考。”于是燕京八景又额外成了泼墨的山水、纸上的风景。此举并非原封不动地照搬,
在某些名称上稍加润饰与变革,譬如将蓟门飞雨改为蓟门烟树(因蓟丘一带金元时期的楼馆
已湮灭,而为草木所覆盖)。”遂命曰北京八景,间更其题一二。”(见胡广《北京八景图诗
序》)
金章宗擅长给风景区取名字,而且毛笔字写得很好。玉泉垂虹、卢沟晓月等景原先的匾额,
都是他亲自动手题写的。可惜今人已无缘一睹这位风流皇帝的书法了。再去参观,所能看见
的是清乾隆为诸景逐一手书的刻碑。
乾隆的书法比之金章宗如何,无法判断。但在附庸风雅方面,他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他以
帝王之尊,为燕京八景树碑立传。他发挥诗人的才华,为八景逐一赋诗——后来自己感到不
满意,又推翻旧稿,另起炉灶,重新写了一遍。仿佛只写一遍,是很不过瘾的——因为他每
次登临皆有新的灵感与体会。例如他尤爱蓟门烟树:“苍茫树色望中浮,十里轻阴接蓟丘…
…青葱四合莺留语,空翠连天雁远游。”本已不错,他还要继续琢磨,又构思出“十里轻杨
烟霭浮,蓟门指点认荒丘”的新篇。这位文武双全的帝王,在替燕京八景赋诗时,有一股语
不惊人死不休的劲儿。又如他在《燕山八景诗叠旧作韵·金台夕照》里,苦思冥想,终有“
九龙妙笔写空蒙”之佳句,他也颇为这“神来之笔”而自鸣得意。
金章宗与清乾隆如同隔世的兄弟,不约而同地为燕京八景兴奋不已,仅仅御驾游赏仍不满足
,还要吟诗、题匾,抒发豪情,恨不得将自己的大名永久地镌刻在山水之间。“我看青山多
妩媚,料青山看我亦如是”——恐怕是他们共同的体会。燕京八景,总算遇见知音了。
在历代帝王中,若是能多出几位“大自然的赞美者”,有什么不好呢?像章宗与乾隆这样的
,虽然征服了世界,但他们的身心总会在某一瞬间——被风景所感化、被万物之美所征服。
有什么不好呢?其伟大与傲岸并未因之而遭到贬低。相反,一位皇帝,假若不能如痴如醉地
热爱风景,那么,他怎会舍生忘死地保卫这片风景呢?他肯定承担不起守护山河的职责。
如此一想,再看流传至今的燕京八景,我从中看出了人的影子。我看见了章宗的影子,乾隆
的影子。我看见了诗人的影子又看见了英雄的影子。英雄对山水的情意,其实并不亚于陶渊
明之类的隐士。仅仅热爱是不够的。他们,还意识到自己有更多的义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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