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中男婚女嫁的费用知多少?

   《红楼梦》中凤姐与平儿有一段关于结婚花费的对话：平儿道：“可不是这话！将来还有三四位姑娘，还有两三个小爷，一位老太太，这几件大事未完呢。”风姐儿笑道：“我也虑到这里，倒也够了：宝玉和林妹妹他两个一娶一嫁，可以使不着官中的钱，老太太自有梯己拿出来。二姑娘是大老爷那边的，也不算。剩下三四个，满破着每人花上一万银子。环哥娶亲有限，花上三千两银子，不拘那里省一抿子也就够了。……”

    凤姐所说的“剩下三四个”能够“每人花上一万银子”的应该是指探春这样的小姐，而不包括贾环这样的少爷。那么：为什么小姐出嫁要一万两、而少爷娶亲只需要三千两而已呢？

    难道因为贾环是庶出、所以待遇有别于嫡子吗？其实这是绝不可能。书中明确有过这样的交代：凤姐儿叹道：“你那里知道，虽然庶出一样，女儿却比不得男人，将来攀亲时，如今有一种轻狂人，先要打听姑娘是正出是庶出……”由此可见男人是庶出还是正出并没什么区别，都是一样的。只有庶出的女儿略有一点差别，而且也只是在攀亲的对方是“一种轻狂人”的时候才会显现出来。

    贾环在家中的“官方”待遇，是与嫡出的少爷们完全一样的。比如每月的月钱都相同，环哥的是姨娘领二两，宝玉的是老太太屋里袭人领二两，兰哥儿的是大奶奶屋里领；上学吃点心买纸笔的费用，也是相同的；甚至连未来小妾的待遇，也没有什么差别：将来环儿收了外头的，自然也是同袭人一样（探春语）。

    从书中可以看到贾环的待遇远远低于宝玉，其实这种差别并不是嫡庶之分造成的，而是由于宝玉“生的得人意”、落草时又神奇地带来“一块鲜明莹洁的美玉”，因而格外受到贾母的宠爱。再加上他的生母王夫人在家中有权有势，自然会对他额外关照。但只要是动用“官中”的钱粮人口，还是应该要公平对待的，除非贾母、王夫人使用强权或者从自己的待遇中额外拨付。比如：凤姐笑道：“袭人原是老太太的人，不过给了宝兄弟使。她这一两银子还在老太太的丫头分例上领。如今说因为袭人是宝玉的人，裁了这一两银子，断然使不得。若说再添一个人给老太太，这个还可以裁她的。若不裁她的，须得环兄弟屋里也添上一个才公道均匀了。就是晴雯麝月等七个大丫头，每月人各月钱一吊，佳蕙等八个小丫头，每月人各月钱五百，还是老太太的话，别人如何恼得气得呢。”

    由此可见，贾环与宝玉在娶亲时的花费“应该”是一样的。这也是为什么贾母要包揽宝玉娶亲费用的原因，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为她宠爱的孙子办一场超常豪华的婚礼。有人猜测，因为贾环貌丑兼庶出，未来岳父家的门第也会差一些，所以贾家可能省些聘礼费用。其实这是绝不可能的了，且不说贾环未必就会娶个出身低微的妻子；即便真的如此，贾府也不可能看人下菜碟、对同样的亲戚给予不同的对待，这样做是会贻笑大方的。

    可是既然如此，为什么小姐出嫁的费用是少爷娶亲的数倍之多呢？

    其实原因很简单：在古代官宦和富贵之家，嫁女的费用本来就是远远超过儿子娶亲的。这与贫民小户的情况正好相反。儿子娶亲，主要的花费是房子、聘礼和婚礼花费。对于贾府来说，宅基地和房子都是祖产，不需要另外花钱，只要装饰一下就行了；聘礼虽然繁琐，但大都是象征性的，包括绸缎、羊酒等，以及给新娘的一些衣服、首饰；婚礼的花费则主要是请客吃饭、结婚仪仗、下人红包等，也都是有限的。

    相比之下，女儿出嫁也是要请客摆酒的，也要有送亲的仪仗，也要给下人红包，这些开销可能只是略低于男方而已，也可能不相上下甚至超过。另外女儿出嫁一般要陪送奴仆，讲究点的还会陪送厨师、缝纫之类有技能的仆人，最起码也要有几个贴身的丫头。《红楼梦》中就可以看到许多这种身份的人物。这样做一则是为了显示气派，二则将来也可以做自己女儿在婆家的臂膀，是不可或缺的。但这些人未必就现成，说不定就要花银子现买，或者将新买的自用而把熟手旧仆给女儿陪过去。此外，还必须给这些陪房置办服装用品，支付安家银两等等，也都是可观的花销。

    但花费最巨的，还是嫁妆。女方的嫁妆包括大量的衣服、首饰（头面），都需要现买、现做、现打，一色都是新的。另外一般还要陪送全套的家具，摆设。此外，还要额外陪送一些贵重的珠宝“压箱”。比如京剧《锁麟囊》中薛湘灵的嫁妆中就“有金珠和珍宝光华灿烂，红珊瑚碧翡翠样样俱全。还有那夜明珠粒粒成串，还有那赤金链，紫英簪，白玉环，双风錾，八宝钗钏，一个个宝孕光含。”甚至，还有人给女儿指一座山作为嫁妆的。

    为什么嫁个女儿要如此破费呢？这是因为古代男尊女卑，无论女儿在娘家如何娇生惯养、金奴银婢，出嫁之后都是要伺候丈夫和公婆的，而且难免是会受到欺压和刁难的。嫁出的女儿泼出的水，父母对女儿未来的命运无能为力，只能在出嫁时给她丰厚的嫁妆，让她不至于受到婆家的轻视。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嫁妆绝不仅仅是用来穿戴、使用的，而是女儿在婆家立足和炫耀的资本，是可以说嘴一辈子的。《红楼梦》中凤姐就曾经对丈夫贾琏说：“把太太和我的嫁妆细看看，比一比你们的，那一样是配不上你们的。”

    人们常用“良田千亩，十里红妆”来形容嫁妆的丰厚。什么叫“十里红妆”呢？就是说送嫁妆的队伍要绵延十里，仿佛一条红色的长龙。嫁妆的内容十分丰富，依各地风俗也各有不同。比如江南有些地方讲究“万工花轿千工床”，即婚床的制作、雕刻、油漆、装饰要花费一千个人工，花轿更是要花费一万个人工之多，其成本之巨就可想而知了。有的人家从女儿一出生就开始为她准备出嫁的花轿，直至于归前夕还要加班加点地赶工。除了江南，北方某些地方也有女方提供花轿的习俗。这就是为什么凤姐为小姐们预算的出嫁费用高达万两，而给贾环考虑的娶亲费用只有区区三千两了。

    难道说生了女儿都是赔钱货，生了儿子就能赚了夫人又赚钱了？其实不然。女儿出嫁花费高昂确实不假，但养儿子其实更费钱、更费力。供他读书、给他娶妻、给他一家子吃穿用度，还要再给他捐个身份，这得花多少钱？就像贾蓉那样露水大的一个前程，搭上人情脸面不说，光现银也要一千多两呢。等将来分家异爨，还得把房产、土地甚至祖宗的爵位都交给他。人啊，这一生就是为了儿女操劳，古今其实都是一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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