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议：千年的鱼籽万年的草籽
                             ——国内商业文化向何处去
   
     黄光裕荣登福布斯中国富豪榜新科第一和他正在协助监管机构调查这两件事，让我想起了从前的一则新闻。据报道，今年9月9日这一天，当河北省河间市文保所工作人员前去检查5天前刚刚出土的东汉古墓文物的时候，意外发现盛放陪葬粮食的彩绘陶罐上生出一层嫩芽。报道随即引发了一场关于2000年前的种子能否还有生命力的讨论。借助互联网的魔力，问题很快就有了答案。早在1952年辽宁普兰店出土的古莲子经次年人工培育成株，并在1955年开花结果，再经1974年采用放射性C14测定，其寿命在850～1250年之间。同样是古莲子，日本千叶县发掘出土的2000年前的种子也在事后经培育发芽并开花结果。更加离奇的是，1976年在北美肯河岩洞中发现的20粒羽扇豆种子出土后发芽，科学家证实其寿命高达17000年……
   
     其实，中国人早有“千年的鱼籽，万年的草籽”的老话。我这并不是在为古代中国人的智慧申辩（实际上这根本无需申辩），也不仅是感叹大自然赋予的生命力如此顽强，以至于用现代自然科学都难以做出令人信服的解释，而是借助这句老话所包涵的深刻哲理来分析一个眼下与黄光裕有关的商业文化现象。需要强调的是，所谓科学，不像当红的方舟子所理解的那样仅限于生物化学或西医，哲学应当是各种现代科学总的出发点，当然也是科学的重要组成部分。不过，“千年的鱼籽，万年的草籽”这句话的涵义甚至已超越了哲学，进入了更高的文化境界。在我看来，它是对中国“万岁文化”的另一种诠释。
   
     当我用中国传统文化来分析当今社会现象的时候，内心里感到非常平静。降落到现实当中，所谓“千年的鱼籽，万年的草籽”，就是强调做任何事情都要讲一个持久性。再具体到商业活动当中，（它）就是“赚钱需要时间”。如果放大到一国以至世界经济的层面，（它）就是可持续发展。那么，在时间链条上，为什么有的企业可以百年不衰，有的企业则昙花一现？究竟是什么在其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答案是，最重要的就是公平以及公平竞争。这同样是古老的人类智慧，而不只是现代人的发现。
   
     我没有愁富心态，现实当中也一直希望把简单的生活活得更加出彩。但是，我与幼稚园的孩子一样，希望人人有平等的机会，而不是恃强凌弱。如果大家注意到中国近28年来的产业经济发展大部分时间是以家电制造业的一马当先为特征的话，注意到零售业改革其实有着相当短的历史进程，注意到在制造业和零售业之间由于发展极不平衡而存在着巨大的“渠道鸿沟”，注意到出现在家电制造业和家电零售业之间的“渠道鸿沟”可能更深、更宽这一事实，似乎就应当明白，为什么国内家电产品的整个社会再生产过程在近几年迅速向零售商一边倾斜的原因。来自中国连锁经营协会的统计数字显示，仅在2005年一年当中，国美、苏宁、永乐三大家电零售集团的店铺数量就由530家激增到988家，销售额合计由568亿元激增到1047亿元。与此同时，多数家电制造商利润大幅滑坡，或出现亏损，其中仅科龙电器便亏损38亿元。
   
     商业上的公平竞争是可以判断的。最近，我再一次阅读了由社科院王晓晔女士撰写的《欧共体竞争法》一书。我基本赞同书中提到的“一元论”说法，即公平竞争（包括反垄断）惟一的目的是提高效率，其他所谓的目的不过是某些知识分子的胡说八道。当然，这里所说的效率显然不是针对某一家企业而言的，而是就某一商业领域的整个社会再生产而言的。目前国内家电领域出现的制造商业绩持续滑坡甚至亏损、而零售商大赚其钱的现象显然算不上是公平竞争的结果。其中的不公平竞争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零售商利用渠道狭窄的优势恶意占用制造商资金，二是零售商进一步利用因大量占用应付款形成的有利地位强迫制造商割让利润。
   
     黄光裕旗下的国美电器（HK0493）在上述两个显失公平竞争的方面可谓功夫下到了家。在占用几乎全部是制造商的供应商资金方面，国美电器过去5年又一期的应付票据及应付账款累计增长率高达981％，而过去5年的销售收入累计增长率为364％，这使得公司目前90％的负债和80％的资产皆来自供应商。在强迫制造商割让利润方面，国美电器来自供应商名目繁多的其他收入一直以快于销售收入的速度增长，这使得该等收入对公司净利润的比率由2002年的54％上升到2006年上半年的71％。以别人的钱壮大自己的势利，以别人的痛苦换来自己的疯狂，这恐怕已不是一个简单的不公平竞争问题，而是到了强盗资本家的地步。论及家电零售业出现的上述不公平竞争行为，国美一直走在别人的前面。此外，在黄光裕涉足的另一个领域，有据可查的议论是，北京的物业公司殴打、虐待业主这等极不公平的行径也是从与其有关的公司开始的。
   
     顺便说一句，在零售商大肆占用供应商资金的同时，国内家电制造商也开始纷纷向上游的广大零部件供应商提出不合理的资金占用要求。这使得该等不公平竞争现象迅速向更大的产业范围蔓延。糟糕的是，后者几乎全部是中小企业。
   
     真需要长点记性。想当年郑百文的一夜败落，同样是船翻在不公平竞争的阴沟里。所不同的是，在10年前的国内家电产品社会再生产环境中，零售商还是一个小角色，小到李福乾必须到四川长虹向倪润峰登门求教；而制造商则是一个大角色，大到倪润峰支招叫他拿银行汇票来就答应满足供货需要。结果是，倪润峰随后使出的降价杀手锏将郑百文逼上了绝路……
   
     相比之下，如今国内的家电零售商的确是学聪明了，但明显是聪明得过了头。决不夸张地讲，那种大鱼吃小鱼以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商业竞争法则早就被现代商业文明抛弃了，现在则到了中国企业必须将其彻底抛弃的时候了。江湖上有句老话：前半夜为自己想想，后半夜为人家想想。在同一个社会再生产链条当中，制造商与零售商之间，大企业与小企业之间，只有相互合作，才能做大蛋糕，共同发展。

 

     应当承认，在零售市场细分化、零售渠道专门化的大趋势下，伴随家电产品逐步从传统百货店退出，加上数码电子消费产品快速向家电零售业聚集，国内家电零售业出现一个超常识增长周期是顺理成章的。推而论之，考虑到国内家电再生产领域的生产与销售至今发展仍极不平衡，无论是从制造商资产的完整性而言，还是从零售商的社会功能来讲，都必须加快渠道建设，填平渠道鸿沟；考虑到不断上涨的油价在推升运输成本的同时也在不断改变消费者的购买行为，在追逐廉价购买的同时比以往更加注重便利性，以至于在广大的城市郊区和更多的中小城市开辟新店总体上看是有利可图的；考虑到国内住宅需求十分旺盛，其快速增长的时间可以延续至少15年的时间，加上快速成长中的“80号”人口有着惊人的家电消费潜力，进而为国内家电市场创造庞大的需求，因此，人们有充分理由看好国内家电零售业的未来。但是，别高兴地太早。国内家电零售企业要想赢得光明的前景，必须首先念好公平竞争这本经。
   
     如果没看错的话，随着《零售商供应商公平交易竞争管理办法》于11月15日正式生效，以及愈演愈烈的黄光裕“调查门”事件，家电零售业将出现一次行业性镇痛，并在镇痛之后出现一场颇为激烈的行业性洗牌。至于谁将胜出，不妨拭目以待。
   
    千年的鱼籽，万年的草籽。中国的商业文化向何处去？答案不言自明。

 

（重要声明：本博客文章除新浪博客外不得任何人以任何媒体形式转载，否则定追究其法律责任。欢迎特约专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