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慧琴诗歌：我不介意把眼里的沙归还给泥土

           简明   薛梅

    诗歌的最高境界是心灵的宗教朝圣。具有宗教情结的女人多么圣洁。
   唐君毅先生在他的《生命存在与心灵境界》这部关于宗教阐释的书中，认为心灵由“经验的我”到“理性的我”再到“超越的我”，心灵境界由“客观境”到“主观境”再到“超主客观境”，次第跃升，不断超越。每一重境界相对于生命，既是一种限制，也是一种造化。
    心灵具有不断超越自我、提升自我的本能。王慧琴的诗歌《面临时光中的某一次轮回》和《你得承认……》，在有意无意中契合了这种宗教式的人生命题——那种通过个人期望所展现的宗教式的内心之境：自我关怀与物我同一。

    《面临时光中的某一次轮回》中，“面临时光”的流逝，以及“就像九曲十八弯的河水”，让我们认为这首诗歌的意象，是以一条河流展开的。这不能不让我们再次回顾孔子的“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的感慨。“面临时光中的一次轮回”，“必然面临中年的一次转折”，诗人在“经验的我”中观照了“客观境”：“那些等待已久的种子/将被大地重新提起/以季节或岁月的样子依次排列/分不出哪些更高或者更低”。在自我认知和自我“等待”的纠结思虑中，“理性的我”现身，“分不出那些更高或者更低”，从而由“客观境”进入到“主观境”：“谁能说得清  一路的泥沙俱下/丰沛了多少水草与稻谷  又丢失了/多少枯枝与落叶”。“丰沛”与“丢失”所呈现的正是一种矛盾的生命体态，是一种思维矛盾律的相对相反：

    我必须面对更稠密的炊烟

    更微细的支流  把阴暗交给光明 

    把潮湿交给自己的影子

    面对时光无休止的拷问

    我不介意把眼里的沙 

    归还给泥土

    “必然面临中年的一次转折”和“面对时光无休止的拷问”。这两个句子是命运的突破口，是敦促诗人努力超越自我的力量。或者说，是对于时间秩序的粉碎和再造。显然，“时间”与“河流”一样都是生命的暗示和象征。生命的“轮回”本身，其实就是一次艰难的自我完善中的“超越”：

    我不介意把眼里的沙

    归还给泥土

    国学大师南怀谨认为：“心的作用和生命的关系，藉六根六尘表达出来”。按照佛教所说的六根六尘六识，共十八界，即眼界、耳界、鼻界、舌界、身界、意界、色界、声界、香界、味界、触界、法界、眼识界，耳识界、鼻识界、舌识界、身识界、意识界。这十八界其实就是生命存在以及心灵境界的具化。

    如果说《面临时光的某一次轮回》，是在时间的意义上展开人类的心灵之境，那么《你得承认……》则是通过物象来展示人类的心灵之境：

   此刻  北方的冬季色彩苍茫

   你注目一只灰色的喜鹊

   在林间搬动自己的影子

   除了空旷  你看不清

   它内心的哀伤与喜悦

    《面临时光的某一次轮回》中“冰雪被照耀的同时将被终结”句，是与“只因一次背对故乡的别离”异体同构的。而《你得承认……》中的“鸟”与“河流”也是。虽然意象不同，但所传达的心象却具有异曲同工之妙。这首诗歌不同的是，在作心灵的提升和超越时，以“搬动”这个词的妙用，来示意于现实限制的艰难和迷茫。“影子”本是一种光现象，没有重量，但“搬动”却让没有重量的感觉有了重量。而“林子”和“高处”，恰是两种取向，一个是期望的，一个是现实的：“除了空旷  你看不清/它内心的哀伤与喜悦”。

    “我不介意把眼里的沙归还给泥土”，彰显了王慧琴的宗教向往和诗人情怀。

 
附：王慧琴诗歌

面临时光中的某一次轮回

面临时光中的某一次轮回

冰雪被照耀的同时将被终结

那些等待已久的种子

将被大地重新提起

以季节或岁月的样子依次排列

分不出哪些更高或者更低   

就像九曲十八弯的河水

必然面临中年的一次转折 

谁能说得清  一路的泥沙俱下  

丰沛了多少水草与稻谷  又丢失了

多少枯枝与落叶

我必须面对更稠密的炊烟

更微细的支流  把阴暗交给光明 

把潮湿交给自己的影子

面对时光无休止的拷问

我不介意把眼里的沙 

归还给泥土

你得承认……

你得承认 ，自己曾经模仿
一只鸟的样子，飞向高处 
目送一条低飞的河流远去
你爱它们，流经的辽阔版图 
如同爱祖国，如同爱
沿途无穷尽的未知

你厌倦在一种方言和习俗中生老病死

厌倦亘古不变的落日

在同一条地平线上起伏

只因一次背对故乡的别离

注定了你一生的梦牵魂绕

此刻  北方的冬季色彩苍茫

你注目一只灰色的喜鹊

在林间搬动自己的影子

除了空旷  你看不清

它内心的哀伤与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