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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小记

(2006-07-24 19:50:15)
分类: 一和散文
死亡小记
一和
一位三十三岁的农民,于公元一九九五年三月十日在他临时租住的屋门背后坐着自缢身亡了。这位年轻的逝者,死前曾经当过兵,开过汽车,做过客车老板,经过商,生过一男一女,在弟兄们当中,他也是排行老大的。他是因为赔钱,或者说因为不走运,而被欠账压迫致死的。临行前,这位仁兄尚记着把千余元的现金压在儿女们的相片下面,可见其虽说看破了红尘,也是有所牵挂的。

    没有遗书遗嘱之类的东西,街面上对他的死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有的说,他这人死前精神已经不正常了,走这一步,在情理之中。说这话的人对其家人略有微词,说年轻轻一个人,就这么白白葬送了,若是严加看管……有的说,他是为躲债而执意去死的。持这种观点的人对他的精明赞赏有加,认为一个男人,吃也吃了,喝也喝了,风光也风光了,活到这地步,拍拍屁股走人,万事大吉,也算值了。还有一种观点,持鄙夷不屑的态度,说一个大老爷们儿,丢下老婆孩子不管,拉下一屁股债务不还,算什么站着尿尿的男人,什么玩意儿,死不足惜。不管怎么说,到目前为止,尚没有人提出他杀的猜疑。这样,也就省去了许多麻烦,同时也省去了他父亲请公安现场侦察拍照、解剖尸体等费用。

    他是我家店铺的北邻。他的父亲做农机修配生意,是我家店铺南面的邻居。我是听到了他父亲凄苍的哭喊声,才知道他死亡的讯息的。

    我们几个青壮的男人,破开窗进入他居室时,看见他就那么平静地在门背后坐着,我们一下子就全惊呆了。是的,他是风光的,至死也是风光的。一身干净的藏青色西服,白衬衣红领带,衬托着他不同于一般农民的白皙脸庞,咋看都不像一个已经停止了呼吸的人。如果不是他脖子里一条杂色的布条子提醒着我们,我们大家还真以为他是喝醉了酒在睡觉呢!是的,那条杂色的布条子是格涩的,同时,也是舒适的。也就是说,在他选择了以自杀的方式结束自己年轻的生命之前,他慎重地选择了一种相对比较舒服的导致自己长眠不醒的工具。他是平静地坐着在椅子上死去的。这说明死前他除了选择了服装、工具之外,还细致周到地为自己设计了一种死后的形象、姿态。这些,如果不是一个人决意要死,是很难想像的。我们揣测,假如他死到半途,后悔了,是能够生还的。但是他没有,他选择了死,选择了自缢身亡。

    桥北这地方蛮古朴的,虽是生意地盘,人情味儿却挺浓。譬如谁谁家儿子结婚,谁谁家添了人丁,亦或者同在桥北混事儿的某某或某某的家人不幸仙逝了,大家必定很自觉地凑了份子,买了礼品前往庆贺或吊唁的。对他,自然更不能例外。这很像一个村庄,或者一个小镇的做派。

    那天刮着风。风很大,呜呜咽咽的,有一股一股的旋转风,旋风荡起来的尘土,扑头盖脸的,让人觉得极不舒服。我们是骑自行车去的,一路上,嘻嘻哈哈的,这个说:“这下※※心静了,再不为生意寡淡挠头了!”那个说:“他欠颍河信用社的两万多贷款最后总算连本带息一次还清了!”有人不明白,揉着被土弥的眼睛问:“真的还清了?”说的人于是又说:“他这一死,不就前清后清啦?”问的人明白过来,不禁哑然失笑。

    他的家所在的村庄是一个名叫谷庄的大村,距离桥北大约六里路。说说笑笑的,不一会就到了。鞭炮是少不了的。我们点燃了从麻五的爆竹行低价购进的四挂四千响的浏阳鞭炮,噼哩啪啦噼哩啪啦的,从村外一直响到他家的大门口。没有“响器”,他的叔伯兄弟及族人低沉着眉眼出来迎接我们。寒喧过后,我们被让进他家的院子,我看见还散发着树木清香气息的白色棺材就摆放在院子的中央,他年迈的父亲神情木呆地坐在堂屋门前的台阶上。没有灵桌,也没有灵位;没有司仪,也没有举行祭奠仪式。他满头花发的老母亲拉着他刚刚五岁,尚不明白事理的儿子披着麻戴着孝过来给我们磕头,他的母亲说:“杨杨,快、快跪下给叔叔伯伯们磕头。”不知怎么的,一向不爱掉眼泪的我,听了这话忽然就泪流满面了。我顾不得擦眼泪,急忙把孩子从地上拉起来。常言说,幼年丧父,中年丧妻,老年丧子,是人生的三大不幸。他这么小的年龄,甚至还不能够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失去了父爱,我能承受他的跪拜大礼吗?然后我们在院子里坐下来,劝他的父母亲节哀,保重身体,别太伤心。他的父亲是一个性格内向的老人,平日里难得多说一句话,这会儿,却絮絮叨叨说个不停。他的父亲说:“我伤心吗?不,我不伤心,一点也不伤心,半点也不伤心。他这样上不顾老下不管小地走了,我恨还来不及呢!值得为他伤心吗?我……”这样说着,眼泪却止不住一串又一串地往下掉。这老头儿实在是伤心透了。人生最怕白发人送黑发人,怎么能够会不伤心呢?

    该走了,我站起来,走进屋子,把花剩下的四十多元钱交给他妻子,我说:“你收下,这是大家的一点点心意。别太伤心,他走了,撇下你自己,生意还得做,地还得种,日子还得过,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他妻子扑到他身上,哇地一声又号啕痛哭起来。我又一次感到眼睛湿润了。

    回桥北的路上,没有谁再嘻嘻哈哈的。

    路过他家地头,有谁冷丁说:“看,这就是※※的一亩三分责任地。”我们停下车子,顺着他的手指放眼望过去,看见地里的野草要比秋庄稼旺盛得多。“※※这家伙,生意没做好,地也荒芜了,亏!真亏!”不知谁发了这么一声感慨,大家一下子就沉默了。我们当中,有谁在做好生意的同时,把自家的地种得漂漂亮亮干干净净的呢?没有。想是没有吧!

    这天晚上,夜已经很深很深了我还不能够入睡。我坐在我破旧的写字台前,感叹着生命的脆弱。我想起来在过去的岁月里,我也曾失败过,流过眼泪,自杀过,但是我没死,不是我坚强,是我的母亲及时发现拯救了我。我想:那时候怎么就那么傻呢?怎么会钻牛角尖想着去自杀呢?挺一挺不也就过来了?俗话说,好死不胜赖活着……感谢母亲!

    珍惜生命吧。
1995年4月16日 草于下坡村;

2003年8月10日   改于许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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