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月，不知道为什么竟然盛产小偷。他们在人群中，在夜色里，在行进的各种车辆上，仿佛只要有钱财的地方就会出现他们的身影。

     从前在长沙读书时血气方刚，与朋友们碰到这类人定是抓住不饶。后来，去了湘西的一个小镇工作，也是狗咬耗子多管闲事，常常在集市上把小偷们请去办公室一顿教训。那时，在那个集市上发财的小偷们只要看到我的影子在人群中晃荡，用他们的话说都会给足我面子及时收工。

     有一回，一个村秘书在赶集时不小心被偷去了村里的公章，而全村的老百姓却正等着这枚公章去领通宵粮。我听了后，一怒之下去集市找到了那几张经常来发财的熟悉面孔，声色俱厉的限他们采取一切办法都要在半小时内把这枚公章找出来。话传了出去，一下子就从人堆里冒出大大小小七八个人，交头接耳之后，他们在离市场不远的一块草地上用棍子找了不一会儿就找到了这枚公章。

后来，有人在这集市上丢了钱财，也来找我，我也只好去索回。次数一多，这些小偷竟然发起了脾气。他们说，大哥，我们是靠这门手艺吃饭呀！一次两次我们给了你面子，总这样下去我们还怎么活呀！让我不由得啼笑皆非。

     前两年，我去长沙出差，坐公共汽车去省作协看望朋友。车到烈士公园时，一只男人的手慢慢伸过来搭在我腰间的手机套子上玩小动作。我悄然四顾，只见周围的人都很陌然在注视着这男人的动作，还有两个人在为他打埋伏。我知道不可硬来，只好灵机一动，装着什么都不知道地把自己的右手也轻轻地伸向那男人的裤子口袋。那男人一愣，连忙把手缩了回去还轻轻地对我说了一声，对不起搞到自己人了。车到博物馆时，这三人就下了车，还对我笑了笑。我一下子感到周围多了一些空间，回头一看，车上的人都挤在一边去了，不敢靠我太近，刚才那几个看见了我和那男人彼此动作的观众更是避我不及。我知道，我在小偷的观众的眼中已是一个十足的小偷。

     今日，听到一个前两天发生在我这个小城的事，不由得感慨万千。

      一个六十多岁的乡下老头卖了一头牛，得了两千块钱。正在人较挤的时候，一个年轻的小偷把手伸进了老头的裤子口袋，一把抓出了这两千块钱。老头也发觉了，及时抓住了小偷的手。小偷的手被抓住后，不能使力，手一松两千元钱就四处散落了。这时候，四周的人群没有一个人帮助这老头，无数双眼睛也不再去看老头和小偷，而是去看那四处飘散的钱，很多人还匆匆地去捡钱了。老头没有办法，只好放开了小偷的手去捡地上的钱，小偷趁机溜走了。老头自己捡了一部分地上的钱，旁人也捡了一点递给了他，但加起来只有一千四百元，还有六百元已经被别人装进了自己的腰包！他求爹爹拜奶奶，就是没有人还给他那六百元。这时一个小孩对老头说，爷爷，我知道有一个人捡了你三百块钱，我带你去找。这小孩的家长却顺手给了他一耳光说，就你乱讲！然后把孩子拉走了。老头木头似地站在原地，已是老泪纵横。周围目睹了所有经过的观众们，仍是事不关几高高挂起的神态，还有几个人安慰这老头说，折财免灾、折财免灾！

      听后，我不由得黯然。我想，这小偷敢于在光天化日之下几乎是抢一样地去偷这个老头的钱，应是对周围的诸多观众的心理有了一个确切的分析。如果观众之中有一人敢站出来伸张正义，那么这小偷跑不了，这老头也不会老泪纵横了，事情当是另外一个结局。最无辜的莫过于那一个小孩了，他可能好多年都会弄不明白自己不过是说了一名实话，想带那老头找回自己的钱，怎么就要挨上父亲的一耳光。

这时候，朋友问我，如果你当时在场你会怎么办。

      我一下子回答不出来，因为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会见义勇为，还是也和别人一样当一回观众看一次热闹。毕竟我已经不是昔日的那个毛头小伙了，做一件事之前会想到很多。

       在中国当一个鲁迅笔下的看客和观众应是最为省事最为安全的，不然就没有了英雄流血又流泪的长篇累牍的新闻，也不会有人因为救了一次人而被炒得沸沸洋洋全国皆知了。

      尽管我一直认为，救人与互相帮助是中华民族的美德，不救人才是新闻，正如狗咬人不是新闻人咬狗才是新闻一样，而世事却正好相反，能奈何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