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火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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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很小的时候,冬天要比现在冷,呵气成霜,滴水成冰。火篓是不可缺少的用品,它驱走严寒,陪人熬过了无数个凛冽的寒冬。
火篓,不知道别的地方是什么叫法,是否有这种泥陶制成的取暖工具。它形似葫芦,顶部开一碗大的口,有一拱形的提手,里面放进锯末或花生壳,覆上一层燃烧着的草木灰,灰慢慢引燃下面的材料,不出火苗不冒烟,却始终保持温度。
记忆里的冬天,真是冷,每天早上我一醒来奶奶的火篓早已弄好,散漫的热,暖着她布满皱纹的脸,红红的,给人暖暖的感觉。然后把我破旧的棉衣拿到火上烘一烘,烤一烤,褪去寒意,让我暖暖地起床。
当我吸溜吸溜喝着热稀饭时,奶奶把火篓子抱在怀里,偶尔翻弄一下,心满意足看着。我烤了一下手,推开门,寒气扑过来,一个干冷的世界。路两旁的榆树,干枝丫在冻得发愣的空气里僵着,像一首首古诗词在岁月的长河里摇曳了千年。
从学校回家的路上,狂风撕咬着大地,舔疼了脸面,冻痒了耳垂,进门就迅速甩去帽子和围巾,直奔火篓。奶奶早已倒掉用过的灰烬,装上新的锯末,从灶膛里扒出些火灰,覆在上面,用小木棍把火篓翻一遍,又暖和了。我把两手伸开,紧紧围在火篓边上,身上瞬间就窜腾起两股暖流。然后双脚放在火篓上,很快就暖和起来,麻痒感觉,热乎乎的让人难忘。
有一次,我和小伙伴们在池塘滑冰,一不小心脚插入别人破冰抓鱼处,鞋袜全湿了,脚冻得难受。回家后,奶奶心疼地让我脱去鞋袜,把怀中的火篓子拿出来,放在脚床子上,拿起玉米棒子慢慢剥开火篓子上面的灰,露出半燃不燃的火来,把我的鞋袜放在上面慢慢烘烤。
那时,下了晚自习,回到家差不多晚上十点了,饥肠辘辘,奶奶已将饭已搬上桌,不让吃,把火篓端出去,将陈灰倒在灰坑里,在刚熄的灶膛里再挖些新灰装满,压实,再端回。那草灰还冒着缕缕的轻烟,并不呛眼睛,麦秸即使烧成灰,也还是香的。
火篓里升腾着忽明忽暗的红焰,直至手脚又自如了,一边烤着火篓,一边吃饭,饭食是简单的,但那一刻的惬意幸福抵消了一路的黑暗和寒冷。火焰之下,总会掩藏着几枚土豆或者几粒花生,那是奶奶掐着点埋好的,恰好刚刚熟透,火篓里冒出了香气,奶奶翻出带着热气和微黄外皮的美味,小心去皮,一股热气飘散开去,咬进嘴里,牙齿被烫得生疼,周身的血脉,刹那间就烫了。掏出书本,趴到桌上写作业,或者写作文。
一家人聚在屋里,谈谈一年的收成,聊一聊来年的计划,火篓漫漫传递出热量弥漫开来,也温暖了全家人的心。有时候左邻右舍来了,奶奶会马上翻动一下火篓,摁下去浮灰部分,翻上来红火,热情地递去。要是不暖和了,奶奶拿出一些新的锯末,放进火篓,然后对着吹上几下再递给来客,滋啦滋啦的声音和热气弥漫了屋子。
睡觉的时候,奶奶从灶里夹些烧红的木炭放进火篓,上面盖上适量的草木灰,让热量慢慢通过火篓传递出来而又不至于灼伤皮肤,将火篓放进被窝里,一会儿被子和褥子就暖烘烘的,躺在里面很舒服。奶奶都会等我睡着之前,将火篓取走,怕人睡着了,火篓倒了,将被子烧了。
后来,生活逐渐好了,火篓子不知何时退出了生活舞台。对于过去的一切,总喜欢纠结在心里,有些魂牵梦绕。每到寒冷的季节,我都会想起慈祥的奶奶,那围篓取暖的时光总会烫醒某些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