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上了年纪,身体就像即将散架的破自行车,没有一个零件是好的。像我这种打年轻时就不爱运动,懒得屁股招蛆的人,好吃懒做,终于把自己培养成浑身是病的“病体”。有了病就得吃药,每次一小堆,把药当成饭吃。尤其是去年得了大病之后,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透风漏气,各种机能衰退得厉害,仿佛这个人马上就得报废似的。
比如说五官吧:鼻子,不辨香臭;
嘴巴,味同嚼蜡;眼睛,不识好歹;耳朵,偏听偏信;尤其是脑子,平时就不大清楚,如今,愈发地一盆浆糊了。
也许是化疗所致,这一年多来,嗅觉、味觉,都衰退了不少。过去爱吃饺子,每次家里包饺子,拌馅都是我的专利。只要我用鼻子一闻,就能判断出饺子馅的咸淡。即便别人拌馅,最后也要让我闻闻:“看看口轻口重?”我说口轻了,马上就得加盐;说口重了,母亲就会叨念着:“就知道搁盐搁多了,再剁点菜馅吧。”一直等我说:“正好。”这才开始擀皮儿包饺子。但是,现在不行了,鼻子经常不通气,别说咸淡,就是香臭都闻不出来了;味觉也是。过去母亲说我“嘴刁”,爱挑毛病,这个菜火大了,那个菜火候不到,母亲经常埋怨:“你当这是在饭店啊?还挑三拣四的!”眼下倒好,既然闻不出个咸淡香臭,自然也就尝不出好吃不好吃,多好的菜到了我嘴里,就像猪八戒吃人参果,咕噜到了肚子里了,还未尝出是什么滋味。
最有趣的是耳朵,听力下降,是因为耳鸣得厉害,似乎有一群蝉不舍昼夜地鸣叫,时高时低,疾缓有致,就像一支庞大的乐队在耳蜗里演奏,令人老是想起童年时不睡晌觉,偷偷溜出家门,跑到河边树上逮知了的情景。眼睛就更有意思了,老了老了,才想起眼睛要半睁半闭,因为即便全睁开了,也看不清楚,看到的只是眼前的一片金花。不过也好,金花也是花,眼前色彩绚丽,金花怒放,配上耳朵里的乐队演奏,真正的“鸟语花香”,一派神仙境界啊!
口鼻也好,眼耳也罢,都是形而下的东西,与形而上的脑子比起来,高低立现。从年轻时起,脑子就没清醒过;如今好了,干脆不再用它,晒着它,晾着它,任其一泓浆糊在脑海里汹涌,哪管它洪水滔天!
听着蝉鸣,观着金花,欣赏着脑海里涛声依旧,这日子,给个县长也不换哪!
2022,1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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