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羊肠汤的爱情长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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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散文 |

我与羊肠汤的关系,就像爱侣之间的一场爱情长跑,双方深深地爱着,但又爱得复杂纠结,经历了无数次的分手与复合,真的很辛苦。
与羊肠汤初识于沧州。那是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我到沧州办事,在早餐摊点遇到一位朋友,他正在吃羊肠汤。只见他一手拿饼,一手执勺,咬一口饼,来一勺羊肠,吃得津津有味。见我来了,他立即热情的为我点了一份。没等我开吃,他早已吃完,付款之后自己先走了。送走了朋友,看着眼前的这碗羊肠汤,我一直发呆。其实我是很想尝一尝的,没想到眼睛提出了反对。它对羊肠汤第一眼的观感就不佳:胖乎乎,油腻腻,仿佛一个蓬头垢面的柴禾妞;鼻子对它也不感冒:一股膻腥之气,直冲嗅觉。唯一感兴趣的是舌尖,它是味蕾的试吃师,怎奈架不住一片反对声浪,最后,我得不放弃舌尖的恋恋不舍,丢下那碗羊肠汤,落荒而逃。
真正对它产生兴趣,已经是多年之后了。一次,挚友方正非要拉我去吃羊肠汤,说市委东面有一家窦记羊肠店,很有名,味道确实不错。不由分说,强拉着我就去了,每人点了一大碗。方正吃东西讲究,也会吃,他点的这碗羊肠汤,除了肥瘦相间的羊肠,还特意加了羊宝、羊鞭等多种。当然,这些是要另外加钱的。
在方正极力怂恿下,我舀起第一勺羊肠,战战兢兢的往嘴里送去。喜出望外的舌尖,多年夙愿终于得偿,它迫不及待的跑出唇外迎接;味蕾急吼吼的接过去,在舌尖上跳起了欢快的舞蹈;馋虫早已按耐不下,从嗓子眼里伸出无数双小手,把羊肠一把拉进了肠胃。这是一次饕餮的狂欢。作为一身之长,我是彻彻底底的臣服了,同时,也征服了它的反对者:眼睛是第一个愿赌服输的,立马换了一副眼镜看羊肠汤,再也不觉得那么面目可憎,开始顺眼;鼻子是个变色龙,说变就变,从最初的拒绝一下子变成了拥趸。
从此,我与羊肠汤展开了一场爱情的长跑。本以为这是一场顺风顺水的恋爱,自然而然的会迅速奔现,“不管贫穷还是富有,不管疾病还是健康”,我们都会幸幸福福的厮守在一起,永不分开。没想到有情人未必成眷属,爱情的路上会有那么多的艰难险阻。爱情关系刚刚确定,呼啦啦一下子跑出来大批的反对者。首先跳出来的是钱囊,它对那句“不管贫穷还是富有”最为反感。它把身子抖得山响:吃饭穿衣论家当,穷小子岂可言美食?不管钱囊鼓与瘪,莫不成真的不知已无隔夜粮?对于“不管健康还是疾病”,反对者更是甚众,血压、血脂、血糖等等铺天盖地的涌出来抗议,并且下达了最后通牒:如果坚持与羊肠汤结合,它们就会集体造反;尿酸也来添热闹,冷嘲热讽的说:肉食者鄙!看你衣冠楚楚,大腹便便,食动物内脏者绝无好下场!转而恶狠狠的威胁道:如果坚持吃羊肠汤,我就叫你得痛风,让你双腿不能走路!
它们提出来最后的条件:与素食结婚,并且婚后不得偷腥惹膻!
面对着乱点鸳鸯谱,最后,我仍然不得不屈服。城下之盟,奈之若何?总不能将这些“子弟兵”一概抛却,只剩下孤臣老将一副空皮囊吧。
不过,得不到就偷,是人性的弱点。在这个世界上,没有爱情的婚姻,就有没有婚姻的爱情。与素食本就没什么情感,被按在一张床上也产生不了冲动。古人云:妻不如妾,妾不如偷。所以,我会经常偷偷躲出去,找着羊肠汤,来一场战战兢兢的甜蜜幽会。
开始还不错,幽会虽然有点偷偷摸摸,但你情我愿,便得欢喜。佢料羊肠汤却有点水性杨花,耐不住寂寞,连个招呼都不打,留下一张“此房出租”的纸条,偷偷地一走了之。我这里傻汉子等老婆,等啊等啊;等不来就去找,满天下的去找,反正就是个弹丸之地,你走到哪里都会将你找出来。找出来之后,甜蜜没几天,它又跑了。最后这次,任你怎么找,就是找不到了。忍不住叹曰:
羊肠汤兮,吾之爱,
不可得兮,恨在怀。
当然,接下来的日子里,也有不少主动抛媚眼者,也曾逢场作戏的做个耍子。但此汤非彼汤,但得一人心,非窦记莫属。
今早散步运河桥头,欲寻一家店早餐。蓦然见一招牌“羊肠汤”,决然而入。店主乃一女性,颇面善。身后有四字:“窦记羊肠”。恍然醒悟: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千寻百觅,梦中情人,原来在此,让我好找!
原来的老板老窦不在,只有眼前这面熟之女子。细问方知,此乃小窦。当年十三岁豆蔻少女,如今三十九岁老板娘。
再看我那旧爱,当年2元一碗,如今也已身价飞涨,且等级不一,最低10元,最高30元。我恶狠狠的要了30元一碗。
当那日思夜想的冤家上来时,它竟然不置一词,只是腾腾的冒着热气,是为它当年的不辞而别感到愧疚,还是无话可说?且不管它,将这一碗冤家,一口气全然吞进肚里。
太烫,一时间心烂八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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