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冬日的原野上行走（3）

在冬日的原野上行走，当那几棵杨树远远的出现在前面的时候，第一闯入我眼帘的，却是高高的杨树顶的老鸹窝。

掏“老鸹窝”是儿时最喜欢的把戏，小伙伴们每每爬树从老鸹窝里掏出老鸹蛋对着我炫耀的时候，我心里无比的羡慕。但我从小就怕登高，面对着小伙伴的炫耀，也只有干瞪眼的份儿。我们家后的滹沱河岸边，就有几棵杨树，很高，树顶上也有一个老鸹窝。我试着爬树去掏，终因太笨而未成功。于是，就恨恨的想：杨树，你干嘛长这么高？

对杨树的恶感，当然不仅仅是出于这种武大郎开店式的酸葡萄心理，更主要的是我还听说过一个传说。据说，东汉刘秀兵败逃跑，后有大军追赶。正当他又饥又渴，筋疲力尽，快要跑不动的时候，面前突然出现了一棵桑葚树。他立即摘下桑葚大吃一顿，既解了饥，又解了渴。因此，他发誓：“等我坐了天下，一定封你为百树之王！”当他真的得了天下想兑现诺言的时候，才发现桑葚树的旁边还有一棵杨树，二者的叶子相似。结果弄混了，错把杨树当成了桑葚树，杨树被封为百树之王。所以，桑葚树的疤痕处经常溢出黏黏的树脂，据说那是流出的委屈的眼泪；而杨树叶子发出哗哗的声音，那是因为它无功受禄，得意忘形的抚掌大笑。掠人之美而洋洋得意，显然是品行出了问题，人们对它报之以鄙夷，应该也是它咎由自取。

这个故事，曾经我的整理，发表在七十年代末县文化馆编印的《交河文艺》上。

正这样想着，脚步已经来到了杨树下。果然，连风都压低了声音的时候，唯有杨树叶子发出十分夸张的哗哗声；而且，它的身子比周围所有的树木都高出一头，一副君临天下俯视一切的样子。已经是初冬季节，它的叶子本来凋落了不少，只剩下稀稀疏疏的少许，仍然像人老珠黄的青楼女子，头发都快掉光了，还带着满脸褶子招揽嫖客。

提到青楼女子，立马联想到了“水性杨花”一词。用这个词来形容妓女的轻佻与淫荡，大约最恰当不过了。不过，我仍然有点不懂。用水来形容女性，这我理解；可是，杨花我可是亲眼见过的，毛茸茸的，像大毛毛虫，没有半点美感，它与女性有什么瓜葛呢？

好在有手机，上网一查即可明白。我立即掏出了手机。不料，这一查，可就出事了。

原来，古人所说的杨花，根本不是杨树开的花，而是指的柳絮。后人不求甚解，望文生义，误作杨树花了。这“毛毛虫”才是杨树花的本尊。这又是一桩“冤假错案”!蒙尘已久的杨树，被冤枉了；而制造这起冤案的主谋，就是我们这些不求甚解却又自以为是的家伙。

换了一种眼光再看眼前的杨树，感觉已是雪泥鸿爪。杨树孤高干云，巍然屹立于万木之林；而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杨树叶子发出响亮的哗哗声，不是得便宜卖乖的炫耀之声，而是面对不平发出的抗议与呐喊！

我没心思再这样悠哉游哉的转悠了。我要马上回去，坐在电脑前，起草一篇为杨树平反昭雪的翻案文章！

如上。

                                    2019，12，1，于高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