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情梨花不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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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 |
分类: 散文 |
我是爱梨花的。但我的爱,自与别人的不同。每年的梨花开放季节,都有朋友邀我去看,几乎都被我拒绝了。我不是那班无聊文人,不会大老远的跑到梨树下搔首弄姿的照几张相,回来后写一些“香雪海”、“白蝴蝶”之类中学生作文式的烂俗文字,更不会张冠李戴的把古人形容雪景的“千树万树梨花开”来污了梨花的清誉。我对梨花的爱,是在心里的。老家的那个村子,每到这个季节,就被梨花笼罩了,远远望去,就如一段柔美的白纱,把古朴的屋舍、司晨的鸡叫,牲口的嘶鸣,以及人的欢声笑语都紧紧地缠裹;我的童年也被缠裹在其中,挣脱不开。 但这不是主要的,更重要的是,故乡长眠着我的祖先,我的双亲。他们都与梨花有着撕扯不开的情缘。
我们家有十多亩梨树,常年的精心管理与辛勤劳作,早已把人的闲情逸致消磨殆尽。吃过了过年饺子,一年的套就套在脖子上了。剪枝,刮树皮,施肥,浇水,喷药、架树,落梨……把父亲一年的光景都耗在这里。父亲累的不仅仅是身体,还有心思。无雨怕旱,有雨怕涝,刮风怕摔,最怕生虫,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把一年的心血给收走了,一年的收成都没了,那才真的叫欲哭无泪。梨树开花季节,庄稼人更是把心提到嗓子眼。没风,花粉不会传授;有雨,雨水会把花粉冲光。有一种害虫,俗称“老鸹店”,每天傍晚,满树黑压压的都是这种东西,它专吃梨花,很短的时间就能把满树的梨花啃得一片狼藉。每到这个时候,父亲就会把全家都折腾起来,每人一根棍子,头上绑了一只旧鞋,去使劲拍打梨树枝,把那些“老鸹店”吓走;梨花最怕严寒,开花的那几天,父亲恨不能把耳朵贴在收音机上,聚精会神的收听气象台的天气预报。一说晚上有霜冻,那心立马绷起来了,一场霜冻,就把花粉冻死了。没了花粉,自然就不能结果。而对付霜冻的唯一办法,就是在梨园里燃烧玉米结,以驱逐严寒。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梨园里四处是玉米结燃烧的火光与浓烟。那景象倒也壮观与美丽,但此时的庄稼人,吃不好,睡不着,急都急死了,哪里还顾得上理会这些风花雪月、人文情怀!
如今,父亲故去已经十七年,母亲也走了整整十年了。家里的梨树,委托给堂叔管理,因为经济不景气,鸭梨卖不出去,庄稼人都把梨树刨了,改种别的植物。这些年,我很少回老家,因为那里传来我的伤心之地:父母走了,梨树也没了,还有何留恋之处?
然而,父母并未走远,他们就睡在村西的家族墓地里。今天是清明节,也是祭奠先人的日子,我要回家上坟,以慰藉他们对活着的亲人的牵挂。一路上,要驱车几十里,穿过大片的梨区。清明节的梨花并未盛开,只是“含苞欲放”。梨花有情未曾开,我知道,它是在等着我回到父母的墓地。那时节,梨花就会全然怒放了,因为那是心香一瓣,我要把它献祭在父母坟前。
只有那时候,我的记忆才会被全部激活;那里的梨花,才是世界上最美的梨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