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假了,钟不敲了,生活节奏乱了,日子变得绵长了,羊肠小道上没人可遇了,那个令裴多菲肯为它把生命与爱情皆抛的东东,飘飘然驻进心田。夜半,待瞌睡虫爬满眼眶,才晃悠悠地挪到床边,左脚轻轻把右脚一绊,这八十公斤的人肉就轰然倒下,四肢加上脑袋各朝一个方向舒展,所有的背部完全贴在块块麻将席上,于黑暗中摆出个标准的太字,一股浸入心脾的舒坦大概停留上三几分钟,就平稳、均匀地让位于沉沉梦乡……几回回禁不住发梦癫:要是一年365天都这样多好!当然,前提是工资得照发。
放假头几天,履行值班义务。等义务尽完,那个曾经在去年暑假耍野了的心,又蠢蠢欲动着。岗底斯的诱惑,甘巴拉的阳光,帕米尔的干风,几回回催促着,就想把焦点发动,到青藏高原和戈壁滩去拉风。自打与焦点结盟,不到两年时间,俺俩云贵高原全走遍,且多为独行侠。内心委实瞧不起那些结伴自驾者,美其名曰安全,其实是胆小。他们得到是相互照应,损失的是真正把灵魂交给自然。那几十甚至上百公里见山见云不见人的海拔四五千米处,才是洗眼、洗肺、洗脑袋的最佳处所,若有叽叽喳喳的人声响在左右与前后,是何等的煞风景!
正准备中,惊闻彻底关大桥再断。虽说此去可以不过那桥,那桥那路井民多次走过。但总觉得这是老天于冥冥中在提醒,不可不认真对待。活了几十个春秋,晓得领导的话可未必全信,老天的话不可不全听。估计老天的意思是,今夏雨水多,去年那些遭地震抖松的山不咋稳得起,往下垮砸的可能性比往年大。而出天府之路,就没有绕得开5.12震松的山的,而那些山,就没有不悬在大江大河边上的。如果非要抗拒天意,真要遭砸了倒也就一了百了了,关键是没有遭砸只是遭堵几天几夜,或虽遭砸没有遭砸彻底只是被判定在床上挺过后半生,那可就不太好玩儿了。
突然发觉,那桥的名字具有强烈的暗示——“彻底关”。彻底关闭非份之想,彻底关闭非理之行,彻底关闭上青藏高原及戈壁荒漠拉风撒野的想法。
百无聊耐中,接到朋友短信,上书:“不怕违约遭罚,就尽可拖延交稿时间。”落款:“催命鬼。”这才想起,几月前被这位催命鬼朋友软硬兼施,半推半就地与他签下一纸合同,为他那庞大的丛书计划承担一本。井民操到不需要职称的份儿上,早就对掏钱出书发文之类不甩眼珠子,唯独对拿钱钱的原创性文字还心头痒痒。恰恰朋友这套丛书正是。只可惜,放假前的日子穷忙,自己都掌控不了自己,只好偶尔码几字儿,断断续续地吊着。对朋友的一再催促,均回以“慢工出细活”。其实心头那个急哟,跟猫儿在抓似的。
总算等到假放了,班也值了,就赶紧加班加点种自留地。到底是原创最能剌激思绪,十二年的五笔功夫也确保了码字儿快过思绪,进展倒也顺利。也就在申请宽限的十天内,不算违约,交货,等待验收。
又是十天左右过去,朋友不发话,倒有未曾见过面的责编来电,称篇幅长了,得往下砍。问“砍多少?”答“砍3万”。井民一听就跳了起来:“老师,合同上不是说好的文字9万么,俺交的那稿不过9万3,咋的就超3万了?”电话那边的责编也不跟井民急,反倒柔声提醒:“你算的那是文档上的净字数,我说的是印刷排版字量,两个东西不一样的”。这才反映过来,责编是个女同胞,于是照时下的习惯,改口称“美女”:“美女,那你就请直接说,我还要砍去多少页,不就行了么?”美女想了想,回答道:“也对。现在排出来是238页,你砍掉30页左右就行了。”
“砍掉30页左右就行了”,说得轻巧扛根灯草,那个个字儿都是从井民的脑袋里通过激烈竞争胜出、再从井民的指下通过劳神费力敲出的啊,砍哪个都舍不得。然而,再是有一百个不愿意,也晓得那些字儿落到责编手里,生杀予夺大权就全操人家了。哪怕“人家”是白领美女,不像是使刀弄斧的。
于是,被“彻底关”关掉撒野之行的井民,期假已过三分之一,仍在作上班状,甚至比上班还自觉。上下班准时得跟平时样,以至楼口那个终日脚杆跷得比脑袋还高的守楼人,一边瞟着总不关闭的电视,一边拿怪异的眼光瞟着上下楼的井民,多半心头在想,这伙子肯定犯错误了,天天跑这儿来写检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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