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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丙谷”

(2008-10-28 09:49:30)
标签:

攀枝花

米易

丙谷

焦点

饿

故乡

杂谈

分类: 个性随笔

    行至西攀高速米易段,踩油门的脚不觉松开,“焦点”的奔跑也由120码,降到80码左右。一个声音在提醒:“注意丙谷,注意丙谷的出口!”

    声音来自内心,无人能听见。而在我,响若擂鼓。
  我知道,这是故乡情结在作祟。只是,这个位处川滇交界处的丙谷,既非我的出生地,亦非我的祖籍,却为何人行于此,竟冒出明显的寻意?那是因为,我的5至7岁,是在这儿过的,我对成语“饿殍遍野”的体认,是在这儿形成的。还有,一生中印象最深的感觉——饿肚子,也是在这儿获得的。
  可见,所谓“故乡”,并非都是出生地、生长地和长居地,也并非都是美好与美丽。一切人曾经呆过,留下过记忆的地方,都可能在人生的某个阶段,以故乡的名誉跃出心灵,顽强地召唤时下远在他乡的人们。再有,故乡的符号,也不都是“吱吱唱歌的水磨”、“向你微笑的浪花”、“乡间的小路”以及“儿时的玩伴”等,死人、饥饿等惨相,也是无法的回避。
  宽阔的高速公路,分上下两层,错落蜿延在著名的安宁河谷。路两旁是暑色中的成熟与茂盛,刷刷退去,无边无际的,很悦目,很养眼。路才通,车很少,虽有限速,无人执法,想不快也不行。但“焦点”仍然尽量地慢,潜意识与明眼睛,都在望那个叫“丙谷”的出口。
  那是四十多年前的事情。当时,我们这家异乡人,从遥远的北方一直南下,直到这个盛产甘蔗的河谷。那儿有座很土很小的糖厂,爹妈被组织派到那儿,为国家制造白糖,为自家制造口粮。印象中那是一片望不到头的甘蔗林,没见过青纱帐的我,以为那就是青纱帐,童心里有许多钻进钻出的童趣。然而,好玩儿的记忆没有维持太久,饿饭的记忆便顽固地挤了进来。厂里有座每天上发条的钟,幼小的心灵中第一个最恨就是它。它走得那么慢,有时甚至怀疑它多半已停。因为它的指针定在上午九点和下午四点,便是吃饭的时间。为等候这两个盛大节日般的时间点到来,刚上小学的我,经常逃课,幽灵般晃悠在那钟的附近。
  过去一个出口。不是丙谷。再过去一个出口。仍然不是丙谷。不记得丙谷到底该从哪儿出,只记得丙谷肯定没错过。因为双眼在心灵的强烈提示下,就一刻也没离开过路牌。“焦点”于是再降到70码甚至60码。
  就在那期间,我曾经因缺乏营养,得过水肿。于今已不记得水肿是什么,只记得母亲那句“他的耳朵都肿亮了!”母亲说的“他”就是我,当时她是对镇上的医生说。后来,就有大便解不来,倒是一截直肠吊老长,红红的,自己都能看到。母亲宽慰道:“医生说,那是‘脱肛’,自己就会好的。”再后来,母亲见我饿得不行,把墙头那长得鲜绿却无人采收的什么豆给摘了下来,煮了叫我吃,结果把我送进了医院。于是平生听见的第一次母亲为我而哭,便在苏醒过后的病床上,母亲边哭边回应医生的指责:“我以为煮熟就没事,哪晓得……”
  背后传来一声急似一声的喇叭,以及强烈的闪光。是后车嫌“焦点”占道,提醒要么闪开,要么加速。凶巴巴的。“焦点”于是立即驶入慢车道,眼睛于是更加留意每个一闪而过的牌子。心里不禁犹豫起来:“莫非,已经过了?”
  小学应当是启蒙教育,启蒙教育应当是印象最深。但在我,同学有谁,老师是谁,学过些啥,通通模糊得无法复原。只有饥饿和死人的场景,想忘掉也难。记得有回母亲带我走过一面坡,坡上躺着很多人,还几人在一旁哭。我问母亲,他们在干啥?母亲一边紧拽了我的手,一边加快了脚步,低声呵斥:“别吵!他们在睡觉!”“为什么要在山上睡觉?”幼小的心智无法释怀,于是一直问到家。终于,最终问得“他们都是饿死的人!”。后来的一天,只要看到“饿殍遍野”四字,便刻骨铭心地想起那山那坡与那些人。
  闪过一个路牌。再闪过一个路牌。“垭口”的出口跳到眼前。知道丙谷已过。要么是它没有出口,要么是它借哪个出口。200米后,出“垭口”,就离开米易,进入攀枝花市区了。多少有些失望。又多少有些释然。失望,是丙谷这个给我生命以严峻,甚至以痛苦的地方,什么时候才会再来?释然,是丙谷这个伤心地,如今既然已淹没在那片成熟的暑色中,退隐在安宁河谷的连绵青纱帐里,又何必非得去寻它?而且,便是去了,还能寻到原来的它么?
  我是个多愁而不善感的人。因为从生到长,频繁换栖居地,小学六年就读过四个地方的四所学校,故乡情结既厚重又飘浮。我知道,自农耕时代以后,人都是离开出生地的成长,因而人都有浓厚的故乡情结。“独在异乡为异客”,灵魂总想找个归宿。“长亭更短亭”,心灵想结束飘荡。“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精神想找个依傍。打拼的人生,奋斗的人生,成功的人生,失败的人生,只要人生在世,就积淀着伤痛,沉结着失落,就想找个家园把那些叫心灵和精神的负载,卸下来,吐出来。便是个别固守祖屋至终老者,心灵也会远远地离开原点,飞向大多由童年旧事构成的异乡。所谓“故乡”,就是这样被制造出来的。所谓“返乡”,就是这样被付诸实施的。
  这么想着,“焦点”进入川南大都市攀枝花。

    三天后再回走,不知怎的,竟不再有寻找丙谷的冲动。十天后,回到蓉城,得知那一带地震,死了些人。“丙谷”于是再次铁马冰河般,呼啸着杀入我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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