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类: 据理诡辩 |
但是我可以无限延伸我的回答的努力。只是延伸能够无限本身,恰说明我的回答永远都只是才开始。在无尽的延伸面前,我的任何回答都永远只是皮毛。就好像西方哲人的“飞茅试验”,站在可能的世界之边,向外奋力扔出飞茅,待飞茅落地后捡起来再往前扔,如此往复,向前飞的可能永远延伸着飞行本身,世界的无限性由此得证。
从我扮演的社会角色论,我是一连串职务、职业及身份。清晨,我是个为上班而匆忙的男人。走在路上,我是个大步流星的路人。进了办公室,我是某几人的上司,同时又是某几人的下级。站上讲台,我是一堆学生的老师。回到家里,我是早上那个男人的慢动作回复放。晚上,我脱去道德伦理的外衣,同时也脱去所有社会的外衣,还原为自然的人。梦境里,我是我不知道我是否真实存在的迷糊的人。
从我事实上充当的对象论,我是一系列的现实存在和可能形态。在人眼里,我是公共汽车的乘客,各类卖场的顾客,是非场合的说客,热闹场合的看客,挣外水的过客,写烂文的骚客,发心声的博客。在人心里,我是绝对的某人的恨人,可能的某人的爱人,潜在的某人的敌人,已经的某人的罪人,骄傲的某人的恩人,无悔的某人的妒人。在总体上,我是年龄跨度三十岁左右的数百人眼里的友人,不分年龄的数十亿人眼里的非人——有美国学者详细研究过,人在陌生人面前通常被当作非人来对待。
从我的特有秉性论,我是一个个性格的类别。在嗜好上,我是个爱吃辣椒的人,爱看足球的人,爱说笑话的人,爱上网的人,爱舞文弄墨的人,爱做白日梦的人,爱胡思乱想的人,爱读老庄的人,爱独自散步的人,爱美景的人,爱美眉的人。在心理上,我是个忌妒帅哥的人,讨厌以当官为生的人,不喜欢被不如我者指挥的人,讨厌参加无内容的会议的人,躲避陪陌生人包括领导吃饭的人,每开新课或做新报告总会紧张的人。在习惯上,我是个做事唯美的人,做人潇洒的人,一般不举轻若重的人,怕热不怕冷的人,瞌睡少精神好的人,吃得少干得多的人,不喝酒的人,不抽烟的人,不讲究穿着的人,不打理头发的人。在领导眼里,我是他们时而欢喜时而忧的人。在百姓眼里,我是他们通常喜欢但关键时候每每抛弃的人。
最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我可以既是某人心中早已的厌弃,却同时又是某人心中时下的热衷。我看似个性十足,很我。实则每一个我,都有万万千千同类,因而我也就不再成其为我,不我。总会成为一类的“我们”,活生生地把“我”吞没。
从我必须是某种物质的存在论,我是一套刻板而谨严的理论逻辑。我是一种客观存在。我的存在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甚至也不以我自己的意志为转移。我不能承认我存在时,我就存在;我不承认我存在时,我就不存在。我最多以抹去存在来抹去我,但如果抹去了我的存在,我也就不能再回答“我是谁?”的问题,或者“我是谁?”这个问题立即就失去意义。我是怎样得知我是物质性的存在的呢?从镜子里那个我那里,从他人眼里那个我那里。令我不解的是,这两个我同出我一人,却通常并非一致,甚至差距极大,以至于我也不知哪个才是真正的我,或者我是哪个才算是真正。我只知道我客观存在。如果不承认这一点,全部问题就会立即失去意义。
从我只能是天地间一过客论,我是几个连我自己也不能释怀的推论。我原来不存在,我将来也不存在,我眼下只是个暂时的存在。换言之,我是会消失的,是会不存在的。且消失和不存在是我的永恒,存在只是我的偶然或例外。我是必然消亡的,我必将化为乌有,就像我曾经有生于无。我消亡后在地球将不能留下任何痕迹,继承我的生命的新基因复合体,也最多似我而不可能是我。最叫我想不通的是,作为生命的我不存在后,作为物质的我还能存在么?一个曾经客观的存在,怎能变成客观的不存在了呢?不是说物质不灭么,我这个物质却灭了,这符合物质不灭定律么?我灭后我的物质肯定会留下来,可那些物质能够算得上是部分的我么?
从我是唯一不可能有二而论,我必须用看似强调我,来努力说明我。我必须强调,眼下在这个世界上,我只有一个,我是唯一。我的理解是,如果在这个世界上,我有第二,我也将不我。
当然我也知道,构成我的原子、分子以及DNA等,也是构成他人的原子、分子和DNA,其间只有极微小的差别。我与他人都生活在同一片蓝天下,然而却构成了我与他人的千差万别。这很令我不解,更令我郁闷。我经常问我,他人为何是那样?就像经常问我,我为什么会是这样?这么问的时候,我甚是惊奇,我到底是在问我,还是在问别人。
从弗洛伊德心理分析论,我往内心深入,至少有“本我”、“自我”、“超我”三层。三层都沾我,我到底属于哪一层?或者哪一层才是真正的我?当我是本我时,我有多少是我?当我是自我时,我又有多少是我?当我是超我时,我还有多少是我?我为什么都理解不了我?我为什么都控制不了我?我为什么还会受到我的摆布?那个能摆布我的,是我么?那个控制我的,是我么?那个促使我冲动的,是我么?那个令我尴尬的,是我么?那个让我脸红的,是我么?那个要我后悔的,是我么?那个叫我不安的,是我么?我既然是我,为什么还会处处与我过不去?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从古希腊开始,人们就开始一再自问,然而都没有得出令人满意的结果。由此看来,世界上最难的事情不是当官发财,也不是破解科技难题,而是认识我。闻名世界的哲学小说《苏菲日记》,鲜明提出两个问题:“我是谁?”“世界是什么?”只是洋洋数十万言耗尽,先贤访遍,问题仍在。
在五台山南山寺上,有这样一幅对联:“我未生时谁是我”、“我生之后我是谁”。撰联人简直哲学到家了!若再添上“我死之后谁是我”,意思就更全了,道理就更玄了,回答就更难了,当然对联也就不成其为对联了。
我不知道“我是谁”。或许有人知道“我是谁”,我却不知道“他是谁”。姑且按大哲人罗素的说法,我只是一大堆摹状词。井民发现,如果愿意,以及时间允许,这堆摹状词还可无限延伸。
前一篇:替老外睡铺的小伙儿
后一篇:张钰、肖琼们必然的尴尬与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