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类: 据理诡辩 |
然而,虽分出了你我,恐怕也极少有人会想到,自己的生命是宇宙的唯一,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现在无第二。你很美,同时那美是专属于你的美,为你所独美。我很丑,那也是专属于我的丑,为我所独丑。并且我很丑,还他妈的不温柔,但如此个丑法、怪法和痞法的,前、今、来三世,都只有我。
就想到那首曾经热闹过的歌,其实是很不符合哲理的。什么“幸福着你的幸福,痛苦着你的痛苦”,幸福是你的感觉,痛苦是你的体验,我再是替你分享,再是为你分担,也无法体会到你的幸福,无法感受到你的痛苦。我即使费尽心思,也无法使你的幸福流失;我纵然用尽好话,也不能使你的痛苦减少。你的幸福,由你去独享;你的痛苦,要你去品尝。反过来,你之于我,也是如此。
生命的独特与唯一,不仅使生命的感受无法在彼此中体会,也使其无法在相互间传递。语言通常是传递生命感受的最有效方式,但当人们真正有幸福或痛苦感受时,才会突然发现这种传递是何等的拥堵。用一句最通俗的话来说,叫做“没有共同语言”。彼此都讲汉语,怎么会没有共同语言呢?原来,共同的汉语传递不了相异的感受。所以你在极度痛苦或悲伤时,只能任自己痛哭至泪水流干,痛与苦才能离你而去。在这一过程中,我可以陪同你哭,但我的哭与你的哭不一样,我哭着我的哭,你哭着你的哭,我的哭伴随着你的哭,但你我所哭的内容与体验,不可能完全重合,更不可能相互替代。至于幸福,也必须是你自己的独享。你幸福了,即使请我大搓一顿,即使把那幸福的成因,比如钱、官、情等等,大方地分给我,你所体验到的那种幸福,也还是没有传递给我。我所感受到的幸福,不过是你的幸福的反射。在此,俗语“沾光”一说,既恰当至极,又精当极至。
生命的独特与唯一,使得人们对所有可能的“复制”或“克隆”,表现出强烈的反感与反对。自上世纪90年代起,“克隆”技术将世界搅得几无宁日,基督教文化圈的主流几乎全持反对立场,西方各国的官方则不仅不赞成,反而颁布许多法令加以阻止。其实,已有的克隆技术,离真正“复制”出一个大活人还差得天远,世人这种高度过敏性的反映只能表明,人们对可能改变生命独的独特性与唯一性是何等的恐惧。试想想,你我生命本由父精母血而成,现如今却可能改为实验室或工厂里批量制造,姚明能挣大钱又能争大光,就制造出批量的姚明,贬值的姚明还是眼下的姚明么?仅仅是替姚明想,都会觉得这种“科技”还是别来为好。井民曾撰文宣扬,克隆技术在地球上惹起的争议,从本质上讲是它冒犯了人类的尊严。而那个尊严是由生命的独特与唯一作支撑的。
人与人在情感最深处的不可相互理解与感受,深刻地表现出人的个体生命的独特与唯一。反过来也可以这么讲:人的个体生命的独特与唯一,内在地支撑着人与人在情感的最深处不可相互理解与感受。如果将这种独特与唯一从人延至物,包括世上所有的活物或生命体,就更能看清其根本上的不可相互理解与感受。井民认为,在中国哲人中,甚至在地球哲人中,庄子是将这一深刻道理说得最透避者。他那彪柄世界的《子非鱼》故事,被太多的人误读为“诡辩”,其实是在讲述人与鱼,他与惠施,不同的生命不可能有相同的感受。敬佩法国前总统德斯坦,此君上世纪在复旦大学演讲时,曾以庄子这段名篇开场。细品其用意,方知他所强调的,正是人与人的独特与唯一,并将此扩展及文化与文化的独特与唯一,其历来主张的世界多样性、列国文化独特性等内涵,由此被构建在一个极其坚实的思想基础上。
法国人十分强调自身文化的独特性,为此甚至不惜时常冒犯英美文化。人们常以“文化自尊”、“文化自豪”、“文化独立”之类艳词来加以称赞,却不知法国人对生命的独特与唯一历来高度重视,而文化的独特与唯一不过是其生命的独特与唯一的逻辑顺延。上世纪的法国大哲人柏格森,就曾用优美而略显艰深的文字,告诉世人,任何人的生命都来自独特的遗传,成于独特的环境,因而都是唯一在时间中的流淌或绵延。因此,人的生命不可重复,不可替代,不可复制。据说柏格森讲这些东西时,巴黎的达官显贵,甚至名伶贤达,纷纷前往聆听。猜想那热闹的追捧与敬仰场景,恐怕不会输于今天的余秋雨、易中天们吧。
每个人生命都是独特与唯一的,是每个人都应当得到尊重和理解的前提。同时,也是每个人都必须善待生命的必然要求。中国古人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没有父母的同意不可擅自处置,否则就是大不孝,这真可谓是生命哲学的真知灼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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