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2月22日星期六

小兵又回到晚上的讲读班了。第一节课，让大家一起诵了一遍《中庸》的前十三章，算是集体过堂。新教了三章。除去引诗部分，孩子们基本能疏通文意。第十四章，跟孩子们强调“君子居易以俟命”的“居易”是和下句“行险”相对，所谓“居易”，就是不行险，即居于正道，以常理自守。“失诸正鹄”的“正”读平声、“鹄”读入声，二者都是箭靶子，不同在于前者是布做的，后者是皮做的。第十五章，“辟如行远必自迩”，子琳说不就是“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嘛，不过说“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是小学生水平，说“行远必自迩，登高必自卑”比较拽。引诗“妻子好合”，我说此处之“好”，应读去声。第十六章，美仑问鬼神不是坏东西吗？我说传统中国可不是这样啊。神指上帝，鬼是死去的祖先，怎么可以是坏东西呢？读到“视之而弗见，听之而弗闻”，美仑问鬼神到底存在不存在啊？我说虽然看不到听不见，但传统中国讲究举头三尺有神明。“使天下人齐明盛服以承祭祀”句，我说这便是《论语》里的“祭如在。祭神如神在。”

第二节课吟诗。先过堂，以年齿为序，从小到大，背上次课自己选中的五绝。过堂毕，又集体吟了一遍《雒诵堂选唐诗》卷三。吟完之后，依旧让大家选自己喜欢的作品，独自吟出来，并作为下次课过堂的考核内容。嘉宣选四首：卢纶的两首《塞下曲》、西鄙人《哥舒歌》、张籍《寄僧》；子琳选五首：元稹《行宫》、潘佐《送人之宣城》、贯休《闻笛》、戴叔伦《关山月》、张籍《寄僧》，子彧选五首：卢纶《塞下曲》（林暗草惊风）、潘佐《送人之宣城》、贯休《闻笛》、戴叔伦《关山月》、张籍《寄僧》，除第一首之外，跟子琳完全相同；美仑选四首：李端《溪行遇雨寄柳中庸》、贯休《闻笛》、刘方平《春雪》、张籍《寄僧》；志诚选潘佐《送人之宣城》、贯休《闻笛》、张籍《寄僧》；景琦和小兵都选贯休《闻笛》、戴叔伦《关山月》。我说这次大家选中的作品，比较集中。但也可以看出个人风格，嘉宣喜欢边塞风格的，美仑喜欢意象唯美的，子琳、子彧喜欢浑成而有意境的。

留了一节课，玩诗牌雅戏。每周都写诗，孩子们慨叹没新题目可写，正合适玩诗牌雅戏。其实头两节课课间，孩子们已经开玩，但时间太仓促，觉得不过瘾。我给大家介绍规则：庄家取20张牌，其他人取19张。庄家打出牌之后，下家可以吃牌。我说每张牌上都有一个字，或平或仄，你们的任务，就是用这20个字组成一首绝句。并说玩诗牌雅戏的诀窍是先把平声字挑出来，看看有没有两个字在同一个韵部，如果有，拿出来，这便是先确定韵脚。然后用手里的牌，五字一组，组成句子即可。因为牌少，所以允许邻韵通押。志诚、景琦、小兵三个低年级的，要求组团，而且坐庄，且多拿五张牌，结果很快就组成一首五绝，给高年级的造成巨大心理压力。看来下次不能让他们三个组团了，至少要分成两组，小兵一个人，志诚和景琦一组，而且不能给他们25张牌，至多只能给22张。高年级的几个绞尽脑汁，总是觉得手上的牌不够好，每次只能摸或者吃一张牌，不够换，但最后也都完成一首五绝，只是个别字句不满意而已。嘉宣和美仑，在我的建议下，换了韵字，诗漂亮许多。我跟孩子们说，一定要养成果断换韵的习惯，坚决选自己最熟悉的韵部。万老师说，如果减低难度的话，可以参照三国杀，每次允许换两张或三张牌。下次可以试试。分难易两个程度，小兵、景琦、志诚，每次可以换三张牌，四个高年级的，每次换两张牌，估计就均衡了。

附录诗牌雅戏所成五绝于下：

嘉宣：千雁听遥处，酒阑蝶舞枝。青楼在镜外，东日两尊知。

子琳：叶深阁角见，湖色客痕稀。山隔湘云断，清啼复望时。

子彧：早游过碧草，此路少春杨。柳下人初立，西风冷暮光。

美仑：夜静孤舟去，枫林曲岸霜。斜阳莫忆旧，语尽独寻芳。

小兵、景琦、志诚：开门香满院，残露未同随。送子黄莺去，雨天花径离。（如果改成“送子雨天去，黄莺花径离”，会更通顺。）

孩子们初玩时，有畏难情绪，待至成诗，欢呼雀跃，都说真不敢相信这样也能写出诗来，而且还是不错的诗。写完之后，孩子们又赏读彼此的作品。美仑说我就知道嘉宣“蝶舞枝”会用舞字，这就是他的风格。我说我不用看署名，就知道是谁的作品。 “千雁听遥处”，是嘉宣的风格；“山隔湘云断”，是子琳的风格；“柳下人初立”，是子彧的风格；“语尽独寻芳”，是美仑的风格；“开门香满院”，是小兵的风格；“开门不似梦”，是景琦和志诚的风格。孩子们啧啧称奇，说这也能看得出来，我说你们跟我写了一两年诗了，我看得太多，自然知道你们每个人遣词造句的独特方式。譬如“开门不似梦”一句，景琦和志诚很快就拼出来了，但是小兵一定不接受这样的句子，所以她改成“开门香满院”，这才是她的风格。他们三个人合作的作品，“残露”、“花径”，两个词语，必然出自小兵之手，因为小兵太爱美丽的词汇，景琦和志诚没有这样讲究。而且小兵的《声律启蒙》，比在座的师兄师姐都更熟悉，单论组词，只怕小兵的水平是最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