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3月24日星期六

今日三月三,所谓上巳节。其实是申日，巳日还早。梦熹请假，小兵参加沛松的生日派对，也没来。亮仔倒是来了，据说是被小兵和敏宽的学习事迹感动，要来领小红花。敏宽带了书法课的作业来给我看，写的居然是篆书。我正要让他们写说文部首和篆体千字文。倒是合了我意。雨轩远在广东发来短信，说4月1日晚到京，4日中午离京，很希望能和老师同学一起吟诗诵经。于是我跟同学们商量，定于4月2号上午在香山雅集，9点半在香山公园机动车北门集合。因为2号是巳日，而且是放假第一天。大家商议活动内容分四项：联吟《千家诗·七绝》；齐诵《论语·微子第十八》；联句；诗钟。我说还可以个人才艺表演。准备邀请启蒙班的同学参加，让高年级的和低年级的也互相认识一下。还准备邀请首师大周南诗社的同学参加，都一样学写诗和吟诗的，可以交流一下。我跟大家说，尽可能邀请爸爸妈妈参加雅集。因为我们的雅集，同时是一个汇报表演。大家听了都很兴奋。我说你们自己推一个主持吧。大家一致推举大师兄嘉宣。嘉宣沉稳大器，众目共睹。另外一个主持，我觉得非小兵莫属。

讨论雅集活动占用了不少时间，第一节课只学了三首平起式五律：杜甫《携妓纳凉晚际遇雨》（其二）、李白《秋登宣城谢朓北楼》、王维《过香积寺》。杜甫《携妓纳凉晚际遇雨》（其二）诗，子彧说五月怎么说秋呢？子琳说因为傍晚下雨冷啊，感觉跟秋天一样。美仑问妓是什么，子琳说是歌妓啊。美仑说杜甫还有钱找歌妓啊？子琳说杜甫是陪诸贵公子游啊。我问大家“越女”“燕姬”各是今天什么地方人，讨论之后，我说你们几个女生都是北京人，可称“燕姬”，大家都笑。李白《秋登宣城谢朓北楼》诗，万老师提醒大家去颐和园西堤走走，“体会一下两水夹明镜”，估计孩子们下次就能想到镜桥名字的来历。我说如果去婺源旅游，有一处彩虹桥，名字也是从这里来的。我提醒孩子们注意该篇颈联“人烟寒橘柚，秋色老梧桐”的写法，说这哪里是李白的手法，简直是杜甫写的啊。万老师说颔联“两水夹明镜，双桥落彩虹”才是李白的手法。王维《过香积寺》诗，子琳说这篇跟常建《破山寺后禅院》一个风格。我说今天念的是盛唐三大诗人的作品，大家说说最喜欢哪篇吧。奕周、嘉宣、子彧、美仑、子誉、敏宽喜欢李白《秋登宣城谢朓北楼》，说每一句都好。子琳和景琦喜欢《过香积寺》。亮仔大喊一声“孟浩然的最好”，大家都乐了。讨论李白《秋登宣城谢朓北楼》诗时，敏宽说李白怎么想不开都跳楼了啊，我说你仔细看，是跳楼的跳字么？敏宽说还真不一样。我说敏宽你今天是来卖萌的吧？敏宽说我连道具都没拿，怎么卖萌啊？敏宽说我怎么觉得李白写得像宋诗呢？于是我问敏宽唐诗和宋诗的差别在哪里。敏宽说唐诗是唐人写的，宋诗是宋人写的。我又问大家唐诗和宋诗差别何在。年纪大一些的，除了子琳，基本想起来我上次讲过的内容。我们又帮子琳复习了一遍。其实是前人调侃的，譬如写如厕吧，唐人写“大风吹屁股，冷气入膀胱”；宋人写“板仄尿流急，坑深粪落迟”。子彧说唐人虽然直白，但也不至于写这么差得。我说近代有个刘半农，也是写如厕，有两句“上山拉屎去，天地一茅坑”，倒是颇有气象。子彧说他怎么恶搞杜甫的“天地一沙鸥”啊。我说我上太白山，如厕，改了刘半农的诗，记得开头两句是“上山拉屎去，虎视何雄哉”。我跟孩子们强调宋诗是想出来的，讲究练字练句炼境；唐诗是喊出来的，可以直白，但一定要有气势。

第二节课学《论语》，将《子张第十九》剩下的几章念完了，恰好都是子贡评价仲尼的。我说《论语》全书提到孔子，只有这几章用的是“仲尼”二字，当在孔子死后。“卫公孙朝问于子贡曰仲尼焉学”章，子琳说“而亦何常师之有”就是“转益多师是吾师”的意思吧？“叔孙武叔语大夫于朝”章，孩子们念到“子服景伯”就乐，说怎么又是他啊，告密专业户啊。我也笑着说，他可是孔子师徒的“线人”啊。美仑说叔孙武叔是两个人吧，我说是一个人，就是鲁国的叔孙氏，名州仇，武是他的谥。美仑又问“百官之富”的“百官”指什么，我说这就好比我们说国务院各大部委，指的是朝廷办事的各官署。“叔孙武叔毁仲尼”章，美仑纠结于“虽欲自绝，其何伤于日月乎”，说看了杨伯峻的翻译，也不明白“自绝”是什么意思。我说就是“自绝于党和人民”的“自绝”啊，美仑说还是不懂。我只好说，譬如你因为羡慕嫉妒恨，讨厌天上的太阳，恨到拣起一块大石头扔向太阳，想把太阳砸下来，结果石头掉下来，把你自己砸扁了，这就是自绝啊。美仑说这回我真的懂了。雒诵堂诸同学，最爱提问的是美仑。美仑从不放过一个疑问，真是好学。其他同学，或许因为羞涩，即使不明白，也未必会问。幸亏有美仑，大家才学到更多的知识。美仑是个难得的好学生。读完之后，我又给大家解释何以当时很多人认为子贡贤于仲尼。我说从世俗的眼光来看，孔子在鲁国从政失败之后，周游列国十四年，一直没找到机会。子贡不但是当时的全球首富，而且是首屈一指的纵横家，有宰割天下之才。结合《左传》和《史记》，又给孩子们讲了一遍子贡去见吴王夫差、越王勾践以及齐、晋诸国国君，直接造成吴灭、越霸、齐衰、晋疲后果之事。孩子们大呼，原来子贡这么厉害啊。我说连你们都说子贡厉害了，更何况当时的人呢？从世俗眼光来看，他们肯定觉得子贡比孔子强啊。但是子贡是个明白人，并不因为别人的吹捧而洋洋自得，能看出孔子伟大在哪里。美仑问孔子到底比子贡强在哪里啊，我也觉得他没子贡强嘛。我说为什么现在开的都是孔子学院，而不是子贡学院呢？孔子的影响力，岂是子贡能及的。子贡的影响，仅限于一代，孔子的影响则是千秋万代。子贡能做一些具体的事情，孔子则为中国文化提供了根本精神。孔子晚年不过一穷教书匠而已，凭着信念，带领数十贤弟子研习礼乐，存亡继绝，守先待后，终究完成了中国文化最根本之建设。

第三节课写诗。敏宽对对子。景琦写诗钟。其他几个人写诗。我说写上巳吧。可是孩子们对上巳不够了解，说不知道写什么。我说那就随便写吧。孩子们写得都很勤快，交上来的作品，被我指出各种问题，打回去修改。我提醒景琦诗钟的格律要完全按照律诗来，二四六字一定要平仄相间。子琳的五律初稿用了“晴”“情”“清”作韵脚，我说你自己吟吟看，是个什么感觉。子琳立马意识到了问题。我说短篇押韵忌用同音字，尤其是声调还相同的。奕周首句用平声未入韵，而且用错了一个仄声字。美仑用亭亭形容妃子面，我说亭亭不是形容相貌的。子誉写“淤泥欲染玉洁体”，我说你仔细体会一下“淤泥不染玉洁体”和“淤泥欲染玉洁体”有何区别。嘉宣的句式过于雷同，我提醒他宜适当变化。子彧第一印象用字出律，为了合律，将“觉”字改成“闻”，我说字义上还是“觉”字好，不如就让他出律吧。子彧不肯，又改成了“知”字。

作业附录于下：

景琦诗钟，燕台四唱：“一双飞燕栖檐壁；三块砚台重万斤。”

奕周诗，咏茶：“朗天择茶去，青叶间白花。煎煮闲来饮，余香唇齿遮。”（下平六麻）

嘉宣诗，桃花吟：“落英万点飞潭影，玉手调琴按碧箫。绿柳仙桃真漫烂，暗星浮动是花朝。”（下平二萧）

子琳，上巳：“迎春带薄露，上巳丽人行。兰亭存墨迹，芍药寄春情。前日逢绛雪，今朝闻啭莺。和风抚明镜，入画小舟横。”（下平八庚）

子彧，春景：“春草凌波晚，清流绕旧荷。不知新柳处，寒雪几曾过。”

美仑，荷花：“波心隔镜情相望，点点飘烟映翠涟。遥见芙蓉妃子面，淤泥不染水中仙。”（下平一先）

子誉，白莲：点点玉簪柔似雪，亭亭素女散香来。淤泥不染玉洁体，酷暑炎炎暗夜开。（十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