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纪晓岚故乡的醉枣
齊鳳池
我的老家河北河間,民國以前叫河間府。河間可是個人傑地靈的好地方。
從滄州下火車往河間走,是壹眼望不到邊的大平原。田野裏是行距均勻的樹行,有梨樹,有棗樹。河間的鴨梨在國內有名,河間的金絲小棗在世界上有名。
金絲小棗壹開花,就被簽定了合同。
河間不僅盛産鴨梨和金絲小棗,這裏也是名人輩出的地方。清朝的紀曉岚就誕生在河間。
我的老家在河間東九吉齊家村,姥家在高家塢。兩個村相距壹裏。我小的時候是在姥姥家長大的。我的祖父祖母去世的早,所以就把我寄養在了姥姥家。
姥姥家在村子的最南面,出門就是野地。村子南面有壹片柏樹林,裏面有好幾座大墳,墳的旁邊有石人、石馬、石桌、石凳。聽姥姥說,這是太監墳,這裏埋著好幾個太監。長大後我才知道河間這個地方不僅出名人,而且出太監。我姥姥那個村就出了好幾個太監。太監的家人都搬到了京城。就剩下了幾座太監墳在村頭坐著。
我姥姥家的院子裏有棵棗樹,就在東牆根邊,上了牆頭,就可以摘到小棗。棗樹有碗口粗,樹有壹房多高,樹的腦瓜特別大,每年都結很多棗。
每年秋天棗快熟的時候,被陽光曬的那面特別紅,不被曬的那面碧綠。姥姥說:“棗會轉,跟著太陽走。”我早晨起來看棗紅的那面就朝著太陽,到了晚上,棗紅的那面還沖著太陽。姥姥說的棗跟著太陽轉是真的。
棗熟的時候,不用摘,用竹竿打。在地上鋪壹塊席子,用竹竿壹打,棗就掉下來了。打下來的棗,不用洗,用手搓挫,或在衣服上擦擦吃最好。姥姥說,水壹洗就不好吃了。我大棗在衣服上擦擦,放在嘴裏壹咬,真是又甜又脆。哪股甜味跟任何水果都不壹樣。有壹種鑽進肺腑的感覺。
姥姥把又大又紅的棗挑了壹笸了,她在碗裏倒了酒,找來壹個壇子,她用筷子夾著棗在酒碗裏壹沾,然後放進壇子。她沾壹個放壹個。我問姥姥,把棗放進壇子,再把酒倒在裏面不行嗎?姥姥說:“那不行,必須把棗都沾上酒,酒多了不行,棗會爛了,酒少了,棗醉不了”。
姥姥把棗沾上酒,放進了壇子,酒沒剩下,壇子裏的棗正好滿了。姥姥用塞子把壇子口堵上,在上面又用泥封上,就把壇子放在陰涼的西廂房裏了。我問姥姥,啥時候可以吃。姥姥說,等過年了就可以吃了。從姥姥做醉棗那天起,我就盼著過年吃醉棗。壹天壹天過的真慢。但總算盼到了過年。三十那天還不吃,非的初壹有人來拜年了才吃。
初壹吃了起五更的餃子,姥姥從西廂房搬出壇子,大掉壇口的泥,用錐子啓開木頭塞,壹股醉棗的味迅速在屋裏彌漫開來。
姥姥用筷子夾出壹碗,給我也夾出壹小碗,然後把壇子又蓋上塞,又放到了西廂房。我用手捏著棗,放在嘴裏,壹股濃濃的酒香帶著淡淡的棗味和甜味,迅速沁入心扉,醉棗的肉已經不脆了,但肉質比脆的時候更好吃,更有口感。姥姥給我的那壹小碗醉棗也就是二十幾個,壹會我就吃沒了。可我還想吃,就把目光盯在了那壹大碗上了。
拜年的人陸陸續續,很少有人吃碗裏的醉棗,吃的也就是象征性的吃壹個嘗嘗。剩下的那些醉棗,姥姥叫我全吃了。
從姥姥家回來後,就再也沒吃到老家的醉棗了。再想吃姥姥的醉棗也是不可能的事了。姥姥在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就已經去世了,在姥姥去世的二十多年裏,我的腦海裏經常浮現姥姥的身影,每次想起姥姥就情不自禁地回味出醉棗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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