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渡(中篇小说)/云舒
(2023-04-23 14:57:24)人在仕途,正逢董大师出谋划策,说我所遇难题唯有买房和买狗为化解之策,狗已经买了,效果显著,如今就差买房。我以此为理由,因势利导,劝妻子置换了房子,正是“平安河”北的湖畔别墅——我曾参与审批的规划。当仕途与生活搅在一起,生活为仕途代偿,为仕途投注,最后换来的是什么呢?
平安渡
云舒
一
平安河在我们小区的南面。这么说吧,也就一墙之隔。买这个房子时,我就是看中了这一点。尤其是听那个董大师讲了一通后,我就开始踅摸合适的房源。新建的小区太多了,不仅是我们这个城市,全国各地每天都有一批又一批的房子雨后春笋般往外冒。我望着规划图一遍又一遍地看,符合条件的还真没有。也就在我偃旗息鼓时,秘书科的小王探了探头,说北城区的杨局来了。说完小王又补充道,有可能是为了建桥的事。
这个杨局我是认识的,其实他不是局长,因为名字叫杨驹,又是局长助理,大家就杨局、杨局地叫。据说杨驹是三清博士,也就是本科、研究生、博士都是在学清大学读的,是副市长许伟招来的小师弟。我们的副市长原本是我的小师弟。哎哟,您看我,一扯,话就长了,但若不扯,还真捋不清楚。我是金城大学建筑系89级,他是92级。我是学生会主席,他是副主席。我们搭档那一年我就发现许伟很厉害,一个新人不知不觉间就把我三年才坐稳的位置架空了。好在也就一年,所以我们之间也没有产生太大的矛盾,友谊的小船只是颠簸着,并没有打翻。二十年兜兜转转后,许伟来到了金城,成了我的顶头上司。别人都说若不是年龄卡在那儿,我还能进步。这位副市长的师弟也总是激励我,咱们摽在一起好好干,面包会有的。我面带微笑点头称是,但心里也有小九九:你的年龄和级别都允许,我的胃口我自己清楚,所以当许伟去学清大学读硕士时,我放弃了陪读。杨驹就是许伟读硕士时结识的,同届不同届我不知道,我唯一知道的是,每到毕业季,许伟都以大师兄的身份去学清大学相千里马。
我不是爱端官架子的人,即便是八项规定前,我也是很自律的,何况现在。但对于杨驹的造访我确实有些犹豫,虽然见过几次,但因为他头上有许伟的光环,我就不得不考虑晃眼和眩晕的事。这样说你们就明白我为什么不愿见杨驹了吧。据小王秘书说杨驹来过两次了,恰巧那两次我真的不在。于是我便让小王秘书再顺延一次不在现场。说完我继续看城市规划图,不仅看还假装皱起眉头,意思是我有比见杨驹更重要的事。
看图是我的偏好也是特长,更是我专业敬业的标签。我家夫人李晓曼有一次来办公室找我,当时几个副局长正为一件事争执,我不好表态,就站在图前面看图。我的沉思状不怒自威,尽管几位副局长情绪仍停留在刚才的话题上,但还是嘘声,一起跟着看。事后李晓曼说,你们简直就是一幅图,你就像土豪戴眼镜,假儒雅。那几位更是目光迷离,哈哈,哈哈哈。我说你懂个什么?她说,懂你的眼神,虚得很,都没对上焦距,能看出个啥呀?说完她又安慰我,好啦好啦,别那么在意,也只有我火眼金睛,别人看不出来的。你尽管虚,你尽管虚。李晓曼就是这样,你说她没啥正形吧,眼睛却毒得很;你说她一本正经吧,常常又稀里糊涂,仿佛老天就让她说半截话。更多的时候,是现在人嘴里的“佛系”中年。她这样的性格是没有什么杀伤力的,而且她对我、对这个家是毫无保留的爱。我做事时就忍不住要考虑考虑她的感受,也就是说我从心里在乎她。在乎你懂吧,就是怕。但我这怕别人不知道,只有我自己心里清楚。无论亲戚朋友还是同事,大家都一个腔调,李晓曼的性格真好,陈逸群这小子的日子真他妈的舒服。
此时看图目光也是虚的。每次往图前一站,我总会想起李晓曼的话,反复想几次,眼睛才能对上焦距。其实对上、对不上也无所谓,整个城市早就印在我脑子里了。对了,忘了跟您说了,我是这个城市的规划局局长,虽然我在局长位置上也就六年时间,但三年一大变样,六年您不用闭眼也能算出来是怎样的改观了。
六年呀,我就跟做梦似的,一天一个样,跟着这个城市赛跑。如今也不是跑累了,但确实没有那股冲劲了。年龄的杠杠划在那里,还有,这个不说也罢,大气候你们也是都懂的,我不敢也不愿再冲了,想得更多的是保住胜利果实,比如退休后的生活环境。那天董大师要了我和李晓曼的生辰八字,又用罗盘在我单位、在我家里摆捣半天后,捏着花白的胡须提点了我两件事,一是居所前面最好有水,一是可以养一条狗。我问是楼前还是小区前?董大师眯缝着眼说,都行,但最好是小区,最好小区前面还要有一条道。
我一听,就苦着一张脸想啥房子、啥小区能有这道行,即便有我也看不出来呀。董大师显然看出了我的心思,他又指点说,这个道是道,也是渡。
节选自《北京文学》(精彩阅读)2023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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