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壶茶的阳光(散文)/林汉筠
(2021-06-28 15:06:46)亭乃明代洪武时温塘处士袁友信为乡人商贾施茶所建。袁公勤学才高,乐善好施,拾金不昧,名扬于世。洪武三十年(1397年),永乐五年(1407年),两次为皇帝诏聘。在任清廉功著,卒于职。袁公之事世代传颂,民国十三年(1924年),乡人重修此亭时,取名还金亭。
——《重修还金亭志》(1988年)
阳光正劲。
这是洪武年间的一个盛夏。东莞温塘,“香市古道”旁边的小小茶亭,袁友信正在忙前忙后地招呼着过往客人。
袁友信是温塘人,少时饱读诗书,写得一手好字。可是,几次考试名落孙山之后,没有机会再去深造,见莞城到温塘的大道边人来人往,便筹钱在路边建了一间茶亭,一边找点糊口的生机,一边等待书生报国的机遇。他每日将茶具担到茶亭,升火煮茶,招呼着南来北往的客商。各地前往莞城或者广州赶考的举子,失意落魄的官宦,还有近乡的挑夫等等,凡路过此亭者,莫不在此歇脚饮茶,“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均在茶杯间流动。那些在山头、田地劳作的乡亲也喜欢来这里凑热闹,听听过往客人道听途说的新闻,打一打“耳祭”,“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都在山寮里回响。
来者是客,袁友信总忘不了奉上一碗热茶。空闲时,常与歇脚的旅客谈诗论文,纵论天下。日子过得倒也开心、舒坦。
这天午后,骄阳依然如火。一位手摇羽毛扇,头戴青色纶巾,肩挎黑色包袱的男子气喘吁吁地步入茶亭。
袁友信快步走上前去招呼:“客官,累了吧?饮一杯凉茶,就舒坦啦。”客人没有推辞,坐在石凳上,便端起茶碗一饮而尽。接着又是一碗,他将碗举起,大声道:“一碗喉吻润,两碗破孤闷。三碗搜枯肠,唯有文字五千卷。四碗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灵。七碗吃不得也,唯觉两腋习习清风生……”袁友信知道,这是客人借唐代诗人卢仝《走笔谢孟谏议寄新茶》一诗,来抒发自己在山亭的神清气爽、飘飘欲仙的神情。
袁友信放下手中的活计,端端地坐在客人的面前。拿起茶碗道:“常闻玉泉山,山洞多乳窟。仙鼠如白鸦,倒悬清溪月。茗生此中石,玉泉流不歇。根柯洒芳津,采服润肌骨。”唐人李白这首浪漫飘逸诗,真像今天这个景致,细细地品起来,有若闻氤氲仙气,也是托客人的福,一番神韵自茶道而来。
“中国是茶的故乡,当年茶圣陆羽就有‘不羡黄金罍,不羡白玉杯。不羡朝入省,不羡暮登台。千羡万羡西江水,曾向竟陵城下来’。早在公元773年他与当时湖州刺史、大书法家颜真卿合建三癸亭,该亭位于杼山妙喜寺外,景致绝佳,时颜真卿、陆羽、皎然、袁高等名士高僧常聚会于此,堪称中国最早的‘茶亭’。”客人又海饮一碗,道:“这间茶亭别致,倒有点像陆羽的三癸亭。”
两人品茶论道,大有相见恨晚之感。临行时,客官见袁友信写得一手好字,便解开包袱把随身携带的一方端砚和一支湖笔相送。讲究礼尚往来的袁友信,也将自己平常用的一把折扇题字回赠。
黄昏时分,袁友信收拾行当准备打烊时,无意间在凳子下发现一个沉甸甸的包袱。打开一看,竟然是白花花的银子,足有三百两。
对一个卖茶的袁友信来说,这可是一笔巨款啊。
是谁这么大意,将这样一笔巨款落了下来?对,应该是那个与他谈李白、谈陆羽、谈自己的那幅“茶煮清泉送商旅,亭栽绿树荫劳人”的客人。
三百两银子,那是什么概念?一个人在过山道上卖一辈子的茶,也无法有这么多钱。
他丢失这么多钱,应该急死人了吧。
但天色已晚,已无法追赶。急得团团转的袁友信,张望着客人走的方向,一直等到掌灯时分仍不见客人回头,只好将银子带回家中,待来日客人回来时再归还。
第二日晨光刚放,袁友信便赶到茶亭,等待失主前来取东西。左等右等,还是不见失主回来。傍晚时,只得又将包袱带回家中。如此这般,袁友信每天挑着茶具和三百两白银到茶亭摆卖等失主。
……选读结束,更多内容:《北京文学》(精彩阅读)2021年第4期